明着是在诉说自己的“不适”,实则将犀利的回敬一行人的拜访过于主动,失了分寸,不合京中世家的交往之道。
苏慕晓脸上那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一滞,握住茶盏的手几不可察的收紧了一分。他原想着以江南主人的姿态稍加试探,却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言辞丝毫不留情面,精准的刺破了他营造的和谐表象。
黄绪见事态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忙出言打圆场:“少将军,少夫人,我等此行前来,是家中长辈正在筹备宴会,为贵府接风洗尘,还请贵足踏贱地,务必赏脸前去。”
何皎皎笑着道:“少夫人在江南人生地不熟,借助宴会也可多结交几个闺中密友,这样以后的日子,才不会太过枯燥。”
徐乐婉不接她的话茬,只道:“长辈面前,岂敢专擅?接风宴是大事,想必苏知府与黄知府会请示父亲,再不济——”
她说着与顾云舟对视一眼,“就算是关乎后宅女眷,亦有长姐做主,我与夫君,听从指示便是。”
“没错,如果父亲与长姐有吩咐,自会传信回来。”顾云舟的眼神瞬间柔了下来。
苏瑶看着这原本和谐的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她皮笑肉不笑道:“说起顾府的大小姐,果真是将门风采,巾帼不让须眉。我还想着,贵府哪日得空了咱们一起去骑马呢……”
说到这,她抬手轻掩朱唇:“哎呀,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问,不知少夫人,可善骑术?”
徐乐婉将她细微的得逞看在眼中,微笑着坦然摇头:“不擅。不过,苏姑娘可能不知,顾家的马,踏的是关山明月,护的是黎民百姓。长姐的骑术虽精,却是用来安邦定国的,只怕,分不得身来应付苏姑娘这风雅之约呢。”
顾云舟跟着轻笑一声,微微挑眉:“苏姑娘若是想约长姐,倒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
“哦?顾少将军请赐教。”苏瑶因徐乐婉的话略微阴沉的脸,瞬间明媚,声音甜的发腻。
“赢了长姐就是,”顾云舟牵起的唇角带着丝嘲讽,“武将世家,向来以强者为尊,只要苏姑娘的骑术更胜一筹,长姐自然应约。”
苏瑶笑不出来了,纵然她极力想留个好印象,在夫妻二人合力的挤兑之下,也觉得颜面尽失。
“是舍妹莽撞。”苏慕晓站起身急忙致歉,“她一个闺阁女子,想的自然是风花雪月,无心唐突顾姑娘威仪,还请少将军,少夫人见谅。”
“无心之失,何足挂齿?苏公子坐。”顾云舟好整以暇道。
“是,是,多谢顾少将军大人大量。”苏慕晓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同来的黄绪,他算是知道了,此行太过大意。
原本以为对方年纪小,想趁其不备,先行来个下马威,挫一挫将军府的锐气,结果没一个省油灯。
黄绪看着苏氏兄妹吃瘪,不敢擅自开口,低头品茶。
徐乐婉指尖划过杯沿,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底嗤笑:就这?还以为来的这般理直气壮,是憋了什么大招呢。
眼见气愤凝滞,何皎皎莞尔一笑,适时地开口,声音和煦如风:“还不知少将军与少夫人,有何差遣或者有需要搜集的门路,我等虽然不及父亲能帮上将军的忙,胜在对当地熟悉,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徐乐婉一听心中振奋:“黄夫人洞若观火,我与夫君初到贵宝地,确实有件事想劳烦一二。”
“少夫人无需客气,有用得到咱们的请尽管吩咐。”何皎皎眼睛一亮。
徐乐婉佯装苦恼道:“说起来,我顾家此行,乃为河道而来。只是此等朝廷大计自有父亲与诸位大人统筹。我夫妇二人人微言轻,惟愿略尽绵力,思忖着若能监造些便于工役使用的器具,也算为父分忧。不知夫人可识得手艺精良又守信用的铁匠铺?”
何皎皎激动的脸上起了抹红霞,这可是捞油水的好机会啊!
“少夫人客气,说起铁铺,父亲在接到朝廷的传旨后确实精心筛选过,待回去,妾身便命人拟定一份名单出来,供少夫人差遣。”
“多谢夫人。”徐乐婉云淡风轻的去端茶盏,好似这件事就这般敲定了。
苏慕晓有些急了,他靖州与松江府挨着,凭什么只能对方发财而他干看着?
“黄夫人这份名单,想必是极好的。不过,在下出发前,家父已有嘱托,言及治河乃国之大事,靖州与松江唇齿相依,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我靖州的铁铺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少夫人与少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开始锻造,如此效率最高,也能确保工程不负皇恩。”
何皎皎一听,眸中的笑意散去,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苏大公子说的在理,我们两府相邻合该鼎力相助。只不过……”
她话锋一顿,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徐乐婉,最终落回苏慕晓的脸上笑的并不和善,“苏公子这般雷厉风行,倒像是带领着咱们往前冲。知道的,说是公子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家要反客为主,连主次顺序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