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死亡如风
事实上车流头通的比想象之中的快一些,但这并不代表回家就快了。
人民公园这边的庆典活动还没有结束，周予安的手机铃声就急促的响了起来，看见对面的电话，周予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带上耳机接。
“怎么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周予安的眉头皱的更紧。
“知道了，我尽量往那边赶，我堵车堵在路上。”
周予安刚挂掉电话还没开口，林昭昭的手机就响起来了，看见是个陌生来电，第一反应是诈骗电话，是我想想哪个好人跨年夜打诈骗电话，看着对面的手机还挺像个正经的手机号的，一向不喜欢接陌生电话的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接了起来。
“林昭昭女士吗？”
林昭昭：“怎么了？”
“这边是京海二院急诊，你是谢临的家属吗？”背景音听上去十分嘈杂。
林昭昭：“啊？我是我是。”
“你赶紧来一趟二院的急诊，刚刚景阳大路这边发生车祸了，人在急诊需要家属来一趟。”
“我立刻往那边赶，现在人怎么......”
电话直接被挂掉了。
大概急诊那边实在是很忙，护士根本来不及听她磨磨唧唧的讨论家属到底怎么样了，林昭昭只能无奈地扭头，结果一看周予安已经和交警在协调沟通了。
人命关天的事情就，交警也不敢怠慢，直接骑上摩托说了句“跟我走”。
周予安扭头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看着前面身体竟然有点颤抖的林昭昭：“别慌，我也是因为车祸的事情要回去加班儿，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酒精的余韵让林昭昭的头一片空白，说是不严重，但是自从接了那个电话之后，她感觉自己心脏跳的都不受控制，周围的一点细微的声音，每一个变化的灯光，她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不严重吗？要是不严重，周予安的神情怎么可能会那么严肃？
交警的摩托一路在前面开路，林昭昭从来没觉得车里面那么压抑，空调好像从四面八方的压了过来。
“我能开一点儿窗吗？”
林昭昭旁边的车窗降下来了一点儿。
“毯子在后面，你穿的少可能会冷。”
确实很冷，京海跟夜风凌厉的像是有某种具象化的形符号。
周予安只来得及跟交警匆匆道谢了一声，就直接往医院跑了，急诊这边儿围了好几个警察。
都说跑进医院会是什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但跑进急诊不一样，那里不只有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各种血肉的味道，和无力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林昭昭看着躺在床上挣扎打滚儿的人，满脸冷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儿的人，或者是捂着还在流血不止的手指血淌了一地的人，每一个都看着她生理性不适，但是又不敢不看，生怕找不到人。
林昭昭有点儿茫然的在急诊室张望，倒是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往这边看了一眼:“谢临家属吗？”
林昭昭飞快的走过去，甚至因为鞋子带点儿跟儿差点儿摔在那，一个警察赶紧扶住她:“别慌，别慌。”
“是，我是，哪个是他……”
“他腿骨折了，已经在手术室了，需要用钢钉固定，没别的事儿啊，医生都说了没有生命危险，放松放松。”
要是平常林昭昭听到需要打钢钉固定这种事情，一定会觉得非常严重，但在路上已经预设过无数次谢临会不会随时要没了的状况，林昭昭竟然感觉全身都松了一口气:“哦哦哦，只需要腿骨折，没事，没事。”
但是颇为乐观的想，他的腿还挺多灾多难的，虽然这个想法很地狱，但好歹是劫后余生，就让他自己庆幸一下吧。
警察看见林昭昭松了口气，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眼神交流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旁边那个高个子的警官说道:“开车的这个没什么生命危险，但是副驾的那位……”
“你好，让一让，让一让。”医院里很少见到跑起来的医生和护士，周予安掀开帘子就直接进去了。
不过是那一瞬间，从那个写林昭昭看见了那个浑身插满管子又好像有点熟悉的人。
那好像是梁老师。
她大脑还一片空白，就听见旁边的警察斟酌着语句说:“当时救护车上来的时候就不太好了，人一直昏迷着，没醒过来。”
“备皮，查血气，准备开颅包。”
监护仪几乎是刺耳的长鸣，林昭昭感觉有点站不住，那个高个子的警察赶紧扶住她坐在那一排凳子上:“姑娘，你稳住啊。”
另一个警察看起来挺年轻的，出去买了瓶水递给林昭昭，诚恳地说:“要不等一下家属签字都没人了。”
高个的警察在林昭昭没看见的地方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昭昭勉强缓了缓:“谢谢，还要家属签字吗……”
有时候林昭昭也恨自己，为什么非得说这话？
情况紧急的，根本等不到家属签字。
“血压测不出来了。”护士的声音有点急促，“推肾上腺素吗。”
心率已经成为一条直线，胸外按压依然没有停，瞳孔散大，毫无反应。
事实上开颅之后看见几乎已经是暗紫是的脑皮层就知道抢救的成功率不高了——缺血太久了，但还是试着把术野清干净，说不定呢？说不定就有奇迹呢？
很可惜，也不是次次都有奇迹发生。
“再救十分钟。”一个护士平静的说。
“瞳孔全散了。”监视仪的心率依然是一条平稳的直线。
帘子外面又嘈杂了起来，一个妇女大喊着抱着一个小男孩冲了进来，还跟着两个消防员:“那小男孩儿在家里放烟花把家点了，严重烧伤。”
“你是家属吗？快快快——”
“我不是我是邻居，他父母都没出来——”
“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展台的架子塌了，一根铁的钢筋直接从上面掉下来，刺穿腹部。”一伙儿穿着灰扑扑工服的人冲进来，看起来都是工友，护士让人去前台交款的时候，几个人都面露了难色。
“儿啊——我就让他好好写作业不让他去外面，他直接从窗户跳下去了——”
至于那些拿塑料袋装了半个手过来的，肾结石疼的在地上打滚的，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吐了一地的，好像反而都成了不那么严重的人。
急诊室的悲剧一波接着一波，好像你根本没有时间站在病床前悲伤缅怀。
林昭昭穿着单薄的坐在那个凳子上，看着急诊室的人来来往往，好像每一个背后连接的都是一个家庭。
在这里的哭泣和眼泪这么多，以至于压得她一点眼泪都掉不出来了，一切都那么快，一切都那么嘈杂。
反而是医护人员都很平静，死亡离自己那么近，近到你没法有表情。
周予安示意做胸外按压的护士停手:“0点53，缝合吧，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