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成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突然凭空升起，一旁的陆川和沈知夏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红色的血液绽放在纯白的雪地中。
但陆川和沈知夏看见的都是不一样的。
周子成看见的是浑身四分五裂的苏棠。
陆川看见的是脑袋转了一整圈的齐漠。
沈知夏看见的，则是浑身冻僵，被活活冻死，皮肤呈现青紫色的林耀。
顾己站在周子成身前，抬头看着他，看见他的双腿湿了，“子成，你真的要杀了我吗？你邀请我和你一起爬山只是为了我的钱吗？”
“不……不……”他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终于，三人在极度的恐惧中昏迷了过去。
再醒过来，他们又回到了那个补给站中。
门被锁了，任何工具都消失不见。
晴朗的天气再次消失，迎接他们的是遮天蔽日的暴风雪。
他们，彻底被困在这里了。
顾己站在风雪中看着他们。
在没有物资，互相猜忌怨恨的情况下，不知道谁能活到最后呢？
“啪啪啪”。
掌声在顾己的身后响起。
她转过头，看见了真正的苏棠出现。
苏棠穿着那一身紫色的冲锋衣，沾满了泥土和血液，“你是唯一一个，报复他们让我感到爽快的。”
“这就爽了？”顾己问。
苏棠：“？”
顾己重新看着那间补给站：“还不够，他们没有物资，会互相吃掉对方，你听过吧，饥荒年代，很多人家里没饭吃，会吃掉自己的孩子，或者是濒死的家人，易子而食。”
苏棠的笑收起来了，“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
“很恐怖么？”从法相天地出来之后，顾己的性格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但她觉得，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只是在下路村自己没有能力，不够强。
而叶家人很好，她对自己喜欢的人，亲近的人，一向都比较放松，所以看起来比较乖巧。
但人不是片面的，是双面的。
没有亲近的人在身边，顾己有意让自己变得理智，甚至是残忍。
毕竟这些人，本来就该死。
苏棠道：“当初要是你在，我可能就死不了了。”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往后看，要往前看，人是，鬼也是，更何况你还变得这么厉害。”周围的雪变得很大很大。
鹅毛大雪成了具象化。
“我从进来就一直在想，为什么第二结界的阵眼提醒，第三结界非常凶险，我一开始以为是雪山上的环境凶险，确实，如果是道行不够或者普通人，这个环境确实会致命，会重蹈覆辙，但我发现她所说的凶险并不是环境。”
苏棠眼神闪烁着：“那……是什么？”
“你作为普通人，即便是怨念深重，但你死还不到十年时间，怎么会比前两个结界的力量还强，我在设局的过程中，观察了雪山的整个环境。”
顾己转过头，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真正的苏棠已经死了，你代替她成为了苏棠，你替她报了仇，你替她生出怨念，成为了第三结界的阵眼。”
“你开什么玩笑——”
“苏棠其实并不是攀登雪山的新手吧？虽然这具身体是假的，是幻象，但身体是按照苏棠本人制作的，她的体质很健康，作为富二代，掌心却有常年攀岩徒步才有的茧子，膝盖也有伤，明显是常年登山徒步才有的伤，真正的苏棠也许在上梅里雪山的时候就知道了周子成的计划，不，或许更早她就已经发现了，她很聪明，不会明知真相还要往上撞，除非——
她还有别的目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眼前的苏棠笑容彻底冷却，脸上爬上了古怪的笑，而后她弯下腰突然发出了大笑声。
苏棠的笑声如同暴风雪，回荡在这个雪山之间，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苏棠啊——”
顾己直接伸出了手，在她眉心点了一下。
金色的丝线从顾己的指尖刺进了苏棠的眉心。
下一秒，她的皮肤像是被拨开了一般，在她瞬间震怒的表情之中，露出了本体。
浑身雪白，穿着白色长裙，白发白眸的女人逐渐显露。
“哦，原来你是雪女。”
雪女怒了，“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衣服！！！那是棠棠留给我的衣服！！！！！”
顾己没动，她现在还是苏棠的模样，她知道，眼前的雪女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果不其然，雪女数次抬手，手掌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她仍旧没有下手。
她舍不得对自己的爱人下手。
“你知道吗？”顾己说：“我还没有触发苏棠的全部记忆，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看见你的时候产生了一股很熟悉的感觉，我想要亲近你，这种感觉肯定不可能来自我，那就只可能是来自苏棠，雪女，我只想和你讲，苏棠来梅里雪山也许并不是为了周子成，而是为了你，她为了你殉情。”
“什……么？”雪女浑身一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些年，周子成几人被你困在梅里雪山，你大可以去问一问，雪女，不要光给苏棠讨回公道，给你自己也求个结果。”
顾己认真地放软声音，看着她，不带任何私人的情感。
当初，无妄姐姐说她是先天判官圣体，能够理智分析问题，能够共情受害者，那时候顾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她的配得感并不强。
但现在，她可以说，她就是很能共情，她甚至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一切，却能在雪女的表情和眼睛里看见无尽的悲凉。
就如同这无法停歇的暴风雪。
苏棠死后，她心中的暴风雪从没停过，一下就是十年。
被困的何止是那些试图伤害苏棠的人，还有她自己。
“苏棠认识的不是雪女，是伪装之后的你，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到你，但是我可以肯定，她很爱你，为了你，她心甘情愿赴死。”
雪女的眼眶里流出了冰冷的蓝色液体，她猛地冲向补给站，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