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了屋子坐在了乔雪身边，摸了摸赵栓子的脸。
乔雪拍了拍她的手。周营长真的死而复生那就太好了，可偏偏是这种状况，想必陈米玥此刻的心情如鲠在喉。
“这位九耀同志怎么看都不像是周营长死而复生。虽然长得一模一样……米玥，你是怎么想的？”
“我要好好的理理思绪。”陈米玥小声说道。
即便理智告诉她，九耀不是周毅，她心里还仍存着几分不确定。
九耀和周毅的细节完全不像，但他笑起来拥有和周毅一样的酒窝。
一切都指向九耀和周毅不是同一个人，可她心里莫名更偏向，九耀就是周毅这个答案……
突然之间，她的心头像是找到了一把钥匙。瞬间被打开，异常清明。
九耀是周毅，这就是答案。
为什么这么笃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那是一种感觉，无法言说的感觉，像被触动了某根久久未动的弦，只有周毅可以触碰到的弦……
现在，她只需要再试探试探他，给自己心里的答案上一把确定的锁。
她倒是要听听明天老九要和她说什么。
此刻瞬间心情轻松，嘴角挂上了笑容。
“米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她转而问乔雪：“你今天急匆匆过来，是有要紧事要说吧？”
“米玥，我对不住你......咱们上次的本钱，整整两百块，全被偷了。”
乔雪泪珠滚落下来。
“是在家里被偷的的？还是出门时带着被偷的？”陈米玥的声音依然平稳。
“就锁在家里的柜子中，我也是害怕带身上会丢才……我还上了锁的。而且我婆婆也一直在家，谁知道今天回去的时候，锁被撬了，钱也没了。”乔雪哽咽着说不下去。
“你婆婆怎么说。”
“我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进来，她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陈米玥微微眯了眯眼。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明天我去你家一起找找。兴许是掉在哪个角落了。”
乔雪点点头，将熟睡的栓子背在了肩上，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中。
陈米玥进了里屋，院子里重归寂静。周家岩这才端着搪瓷盆出来打水洗漱。他蹲在柿子树下，头发上还有水滴。借着斑驳的月光他翻动那本卷了边的几何书。
这是这些天来头一回翻开。书页似乎比记忆里更黄了些，边角也多了几处破损。
他自嘲地笑了笑。解得了方程式又如何？还不是要天天去搬砖。就算考上大学，怕是也赶不上那位九耀随手送礼的阔气。
发财，这才是当务之急！
他从裤兜里摸出皱巴巴的工钱，就着月光数了又数。十二块八毛，一分不差。
快了，就快了。再攒一阵子，本钱就够了。
合上书页时，一片柿树叶飘落在封面上。周家岩掸去落叶，起身朝屋里走去。
——————
华侨宾馆三楼套房里，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搅动着夏末闷热的空气。
老九翘着二郎腿坐在绒布沙发上，指间夹着香烟。他眯着眼，透过袅袅升起的烟雾打量着站在窗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男人的背影。
他弹了弹烟灰说道：“周毅，你专门跑去大院演这么一出，是真不打算回那个家了？尤其是你的妻子，等她知道真相，你这是刻意骗她，她会不会生气？到时候你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老九脸上挂着等看好戏的神情。他斜倚在沙发上，用捏着香烟的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指尖轻敲杯壁。
周毅的背影挺拔如松，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南洋腔调的慵懒：“现在你要叫我九耀。你要坚信我是九耀，如果你再叫我周毅，会要了我的命。”
老九点头：“好，我的九叔。”
“这次任务太危险，我要住在研究所家属区，离团部大院如此近，往后和他们难免碰上。
你说他们是我家人，我就要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周毅，才能确保任务顺利。我相信即便她将来知道真相，也会理解。”
老九嗤笑一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杯搁在茶几上。
“要不是他们拿了用水泡过的我们的合影来找我，我实在很难相信你就是周毅。你除了长相，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用一个月速成南洋口音，催眠改变肌肉记忆，点掉痣，连虎口的老茧都磨掉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要么你对自己够狠够厉害。要么你就是另一个人。我老九，见了这么多世面，要让我信这么奇怪的事也是很难。”
“不够狠怎么完成任务。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军人的魂还在，这点就算我化成灰都无法改变。我学习能力还不错，这可能是天生的。另外，我只是忘记了大部分人和事，枪法和字还没丢。这是万幸。”
周毅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翡翠戒指。这戒指完美掩盖了他原本因长期用枪留下的细微痕迹。
老九此刻只能勉勉强强的接受这个解释，周毅回归只是几天而已，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他正面聊这个问题。
老九定神调侃道：“你买那些东西可都是我的钱。你倒是好意思。”
周毅转身：“你已故九叔的身份我都用了，现在他那几家企业全部在我名下，这样算起来，我不是用你的钱。”
他走过来坐在了老九对面。老九抬头睨他。
“你脸皮都变厚了，和东城的那老墙一样厚。我跟你说，周毅可不是你这样，失忆归失忆，你连人格都变了你。你到底是不是周毅？”
周毅嘴角挂了一抹无奈的自我解嘲般的笑意：“事实就是，我昏迷在河中，顺河流漂到境外，被友军所救，醒来时已经失忆，后来他们靠身上没泡烂的照片联系上你，才知道国内已经给我定了烈士。再由你联络到军方，才让我回到国内。要不是你名声在外，我可能还没那么快回来。
我相信，我应该就是周毅。不过我也觉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些不可思议。”
随后他去包里拿了一份报告递给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