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绫袜顺着脚踝慢慢褪下，露出少女纤长笔直的小腿，以及小腿上那蜿蜒刺眼的疤痕——方才那一撞，竟然将刚结好的痂给碰开了，血珠从伤口边缘渗出，染红了白绫袜。
他知道她受伤的事情，红药已都告诉了他，可他没想到这伤口竟然这么骇人。
会留疤吧？
她是个女孩子，又一向爱美，若是真的留了疤指不定要偷偷哭多少回。
还有这处，她受伤的时候，薛晗也看过了吧。
沈之珩幽幽地想。
一时间，后怕与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在心中交织。
薛明远也太冲动了，他明明告诫过他谷中还有危险，他却不管不顾地带着她涉险。
见他目光紧盯着那处伤口，云鸾急得伸手遮挡，“别看。”
沈之珩没说什么，径直起身，从内室拿来了药箱。
清理血迹，上药，重新包扎……沈之珩似乎非常习惯做这些事，即便左手不便，他也做的娴熟，手法也极好，丝毫都没有弄疼她。
云鸾那颗狂跳的心到此时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一撞倒也好，竟然将她从方才的恐惧中解救了出来。
收拾好这一切后，沈之珩动作轻柔地重新给她套上白绫袜，将裙摆也放下来，垂着眸慢慢收拾着一地的狼藉。
云鸾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沈之珩没有出声，而是抱起药箱又往内室走去。
云鸾望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道：“如果哥哥这里没什么事，阿鸾就先回去了。”
沈之珩闻言顿下脚步转过身看她。
“你就这么怕我？”他突然开口。
随手将药箱搁在一旁，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下来看着她。
“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我长得很吓人吗？”
沈之珩长的并不吓人，这张脸反倒生的无可挑剔的完美。
长眉凤眼，薄唇高鼻，冷冷清清的模样，像极了雪山之巅不问红尘的仙人。
只是他的眼眸太过深邃，看过来时好像隔了千山万水，重峦叠嶂，让她捉摸不透，更感压迫。
云鸾的声音微微发抖，“没有。我没怕你，我只是，只是刚巧……”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下颌却突然被攥紧，他略有些嘲讽的声音传来。
“你以前不是很会讨好我吗？制衣、送香囊、煲汤、成日里唤我哥哥，挖空心思地逢迎我，现在怎么不那样做了？”
微凉的指尖，压抑的怒气，云鸾只觉浑身颤栗。
大概是里边的动作太大，云鸾瞧见门外楚淮的身形也动了动，似乎往这里走来，而院子里则传来几个姑娘谈话的声音。
她皱眉挣扎，“你别这样，外面还有人。”
“怕什么。”
他慢慢露出一抹笑，让云鸾瞬间觉得毛骨悚然：“要是被人看见，就说我们两个已经……”
他停顿了片刻，忽地暧昧一笑，眼尾也浮现出一抹绯红，“已经是那种关系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云鸾抬眸，嘴唇轻颤，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她回来这么久，两人也算单独交锋过几次，从未听他提起过此事，如今乍然提起，更是惊的魂飞魄散。
“难道不是吗？”
沈之珩慢慢抚摸着她的下颌，指尖从她的脖颈上滑落，落在那形状漂亮的锁骨上。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妹妹可是相当主动的，就在那园子里，是你在我耳边吹气，是你拉着我的手……”
“不要说了。”
云鸾立刻打断他的话，紧紧抓住他的手，泪珠儿已经从眼眶里滚落，“大哥哥，我知道错了……”
沈之珩低下头看她，面上的神情微微柔和，却还没打算放过她。
他气的直发笑：“妹妹真是好厉害，你一声知道错了就将过去的事都给抹了，你利用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今天？嗯？你如今有了喜欢的人，是想要跟我从此划清界限吗……”
“大哥哥，别说了，我不会喜欢他的！”
云鸾生怕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直接扑倒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大哥哥永远都是我最亲最好的哥哥，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又怎会因旁人的缘故而疏远哥哥……”
她哭的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的，“薛小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只是想当面感谢他，我对他并无任何男女之情！”
“哭什么？”
沈之珩顺势将她抱到腿上，手指抹去她腮边的泪水，低声道，“我有说过不让你去吗？”
云鸾垂眸抽泣，似乎不敢看他。
沈之珩见她的袖管空荡荡，手腕上统共也没有几两肉，又取了药膏来帮她涂，边揉边道：“瘦了，人看着也虚了不少，这段时日让厨房给你好补一补。”
“若是嫌屋里闷，就带着她们几个出去逛逛，别整日闷在屋子里。”
“若是瞧见什么喜欢的，爱吃的，爱玩的，尽管去吃去买去玩，都记我账上。”
“你做什么都可以，但只有一点，不许骗我。”
云鸾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慢慢止住了哭声。
沈之珩见她不哭了，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在她眼前。
“你的簪子，那日落在了水底。”
云鸾一愣，她知道当时簪子落入了水底，都没想过还能拿回来。
于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娇声道：“哥哥替我戴上吧。”
沈之珩微微一笑，便扶起她的额，将那云簪插入她的发髻中。
而后，端详着她道：“这个簪子，也太素了些。”
云鸾闻言低头，含羞带怯地垂了眸。
紧接着，沈之珩又柔声道：“对了，祖母很担心你，希望你早日回沈家。”
如今的沈家的家主已非沈修，乃是眼前这位已成年且在朝中手握大权的沈家长子。
这两日她隐约听阿采提起，沈修中风，躺在床上如同废人一般，崔氏落了胎还要去佛堂念经，而沈有窈每日都被罚跪祠堂，听说两条腿都快要废了，其他人更是如惊弓之鸟，如今在沈家主事的，是三老爷和归舟。
他微微一笑，将她散落的一丝发挂回耳后，轻声道：“以后若有什么委屈，告诉哥哥就是，别再自己扛着了，放心吧，你这番回去，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辱你了。”
云鸾垂落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多谢哥哥，全凭哥哥做主。”
见她这么乖巧，沈之珩心情也好了起来。
“想向薛晗道谢，那就去吧，谢礼我也已替你备下，正好，我也有事找薛起林一趟，明日清晨，我在门口等你，回去吧。”
沈之珩放开了她，继续处理桌上的书信和奏折，眼见着她往外走了，忽然道：“秦朝传回消息说，二叔如今在瓦子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