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鸾与红药在林中穿行,眼看着就要到达林子边缘,却见身后火光连绵,浓烟滚滚,不知战况如何。
两人偏离了目的地,一时不知前路在何处,红药前去探路,云鸾便在一处废弃木屋旁休息。
她有些担忧。
其实除了担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沈之珩被操控,既然是巫教所为,必定与他体内的余毒有关。
而那余毒,唯有自己的血可以中和。
先前她跟着红药离开,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在那里碍手碍脚,可如今,她心头笼罩着一重阴霾,某种直觉告诉她,沈之珩很可能会命丧于今日。
不该是这个结果。
为了北岐,秦王不能赢,巫教也不能得逞。
云鸾努力忽略自己心头那点不安的躁动,将这些异常的情绪归结于对大局的重视。
还有一件事。
母亲与巫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她烧宫自焚,真的是自焚吗?
母亲在北岐宫中时,虽与父王不算恩爱,可也用心打理着宫内上下的事务,甚至还在宫中种了一大片冰心瑶草,细心呵护。
甚至在出事的前一天,母亲还陪她一道看大漠中的长河落日,还对她说,北岐是她的家乡,以后她长大嫁了人,也要经常回来看看。
能说出这些话的母亲,万万没想过要去奔赴死亡吧?
母亲既然曾是巫教圣女,又怎会远赴千里来到北岐,巫教在其中做了什么,让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巫教讳莫如深?
云鸾沉思半晌,忽瞧见林间飘来的白雾,转头欲要唤红药,却不见了红药踪影。
她站在原地,只觉四周一片渗人的静谧。
“红药?”她轻唤了一声。
无人应答。
这时,云鸾听到细微声响。
她心头微动,略一抬眸,就见远处地面上数百只游走的细线朝自己涌来。
她登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怔在原地。
眼见那细线密密麻麻即将游到自己脚下,云鸾反手将身旁的木桶推倒,谁知那桶中装的竟是火油。
她立刻拿出火折子点燃,直接丢进火油中。
大火腾地燃烧起来,那些细线瞬间被火苗卷入,发出吱吱和哔啪两种声响,浓烟中飘来焦糊气味。
“哎呀!你这个小贱人……”
雾蒙蒙的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气急败坏,阴森可怖。
云鸾的警戒心立即提起,当即举起弓指向声音传来之处。
对方絮絮叨叨,声音粗哑难听,“竟敢烧死老太婆的心血,你知不知道这是老太婆花了多长时间炼制出来的宝贝……果然同你那个没用的娘一样令人讨厌……”
听到对方提起娘,云鸾猛然抬眸,目光紧紧盯着对面。
浓雾中的老妪现出身形,苗疆人打扮,腕上缠绕着一条花斑毒蛇,眼神阴狠毒辣,对上云鸾眼神轻视,亦瞧见她手中的机关小弓。
老妪阴冷地笑:“看看老婆子手中是谁,你敢动手试试?”
她随手从身后扯来一名女子,正是红药。
红药怒视着老妪,不知被喂了什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红药被抓,云鸾感到几分棘手。
红药身手很好,如今被制,说明这老太婆有几分本事,她绝对不能轻敌。
若是逃跑,她也未必能跑得过老妪手中的蛇虫。
何况,阿采他们恐怕也藏身在附近,不能暴露他们的藏身之地。
于是,她箭指老妪,“那你不妨猜猜,我这箭上淬了什么毒药。”
老妪不答,是因为她清楚地瞧见那箭头上一抹蓝幽幽的反光。
云鸾继续道:“南疆有南疆的毒,但你恐怕还没领略过中原的毒吧?见血封喉,只需要轻轻擦破一层皮,便可立即毒发身亡。”
老妪哑声一笑,枯瘦的脸越发诡异。
“好你个小贱人,若是当年,你该叫老婆子一声祖师奶奶,如今也敢拿箭指着老婆子我,便是你母亲,也只有跪在老婆子脚下的份,岂能容得你在此撒野!”
云鸾听她话中句句不离母亲,便知道她恐怕是知晓些什么关于母亲的事,于是计上心来。
“既然你与我母亲有渊源,我自是不会在你面前撒野,只是她是我的侍女,与我情同姐妹,放开她。”
云鸾上前一步,“我可以换她。”
红药闻言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鸾。
老妪的目标原本就是云鸾,闻言心中意动。
“小丫头,算你识相。实话告诉你吧,老婆子并非为杀你而来,亦不愿与你兵刃相见,只是受一位大人所托前来寻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云鸾的注意力原本都在红药身上,听老太婆如此说,却是吃了一惊。
巫教中有谁要寻她?
只是她无法想的过深,如今更着急的事,恐怕还是要先救出红药,否则,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老太婆倒也说话算话,红药被云鸾如愿地换了回来,云鸾也依老太婆所言去到了她的身边。
老妪驱使毒蛇,正想像先前对待红药那般让她浑身僵硬如走尸,可没想到那蛇刚立起来露出毒牙,忽然又转身钻进了老妪的衣袖中。
老妪心中纳罕,不信邪,又放出两只五彩斑斓的花蜘蛛,结果那蜘蛛也不敢上前,缩回了老太婆袖中。
云鸾也觉得奇怪,不过她很快便摸到腰间的避尘珠。
原来如此。
老妪不知是何缘故,索性放弃控制她的想法,只道:“你随老太婆我出去,去见一人。”
云鸾满口应下。
老妪却是多疑,见她如此痛快,便问:“你知道你要见的人是谁吗就答应?”
云鸾心道,左不过是大祭司,或是老太婆背后的人,便道:“那个派你来的人大概也说了,让你不得伤我性命,既是如此,还怕什么?”
老妪一想,是这么个理。
于是抖出手中的鞭子缠住云鸾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外走。
云鸾回眸看了红药一眼。
红药身上的虫毒虽解,但全身麻木暂时动弹不得。
她望着云鸾,双眼含泪,目光如刀一样射向带着云鸾远去的老妪。
她心中想着,公子将云鸾交给她,如今却落到了巫教的手中,她该怎么向公子交差?
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口用力咬向舌尖,巨痛之下,手脚竟然有了知觉。
只不过,她始终是迟了一步,待追进浓雾之中,已寻不到云鸾和那老妪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