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跑了?”王二狗喃喃自语,感觉像在做梦。
钱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看了看手里的电线,又看了看远处还在晃荡的饭盒,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只有张胖子,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将菜刀往腰间一别,大摇大摆地走了下去,像个检阅部队的将军。
“看见没?这就叫兵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他走到一门崭新的155毫米榴弹炮前,像拍自家骡子一样拍了拍炮管,
回头冲着还在发呆的两人喊道:“还愣着干嘛?下来验货啊!这回咱们发了!这可都是硬菜!”
王二狗和钱理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下山坳。
十几门锃光瓦亮的榴弹炮,小山一样堆积的炮弹,还有散落一地的步枪和物资。
三个人,缴获了一个营。
这个念头在王二狗的脑子里盘旋,让他感觉轻飘飘的,脚下踩着雪地,却像是踩在云端。
他打了一辈子仗的爹,吹嘘最厉害的战果,也不过是跟着大部队缴了一挺轻机枪。
自己这……怕是能吹到孙子辈了。
“秀才,你过来看看,这玩意儿怎么让它不响?”张胖子围着一门155毫米榴弹炮,像一头好奇的黑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钱理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绕着那门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战争巨兽走了一圈,指着炮闩上的一个复杂机械结构,
不确定地说:“按照书上的原理,应该是要先把击发机给拆了……但我没拆过,这万一要是……”
“万一炸了,咱们三个就成了三朵大红花,师长还得给咱们追记一等功,不亏!”
张胖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堆积如山的炮弹箱,
“乖乖,这么多大炮仗,要是全给它引爆了,这山头是不是得矮半截?”
这个危险的想法让王二狗和钱理同时打了个冷颤。
“胖子,你可别乱来!”钱理急忙制止他,“这都是咱们的战利品!得完完整整地交给师部!”
“交给师部?”张胖子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对啊!咱们得赶紧联系师部!
秀才,你的电台呢?快,给师长报喜!就说他麾下,
英勇无畏、智计百出的炊事兵张大厨、通讯兵钱秀才,以及步兵王小哥,
三人成军,于无名高地歼敌一个炮兵营,缴获甚丰,请求指示!”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把自己放在了首功的位置,听得钱理直翻白眼。
他从背上卸下那台宝贝电台,检查了一下,却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行,刚才为了搞那个‘电击饭盒’,我把备用电池的线给剪了,现在这台……没电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捷报送不出去,这功劳岂不是要捂在手里发霉?
而就在三人对着一堆“硬菜”发愁的时候,十几公里外,另一处临时建立的物资屯放点,也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此地原是白象国第四师的一个后勤仓库,如今换了主人。
第三十三师后勤处的干事郭文涛,正带着几个兵,一丝不苟地清点着缴获的物资。
郭文涛,人如其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斯文,不像个军人,倒像个下乡的教书先生。
他手里的武器不是枪,而是一本厚厚的账本和一个算盘。
此刻,他正对着一堆产自西方的牛肉罐头皱眉头。
“这批罐头,一共一千二百箱,每箱二十四罐。
生产日期……他娘的,全是英文,谁看得懂?”
郭文涛推了推眼镜,抬头问旁边一个正在用刺刀撬箱子的战士。
“干事,管他啥日期,先尝尝咸淡!”那战士撬开一罐,一股浓郁的肉香立刻飘了出来。
他用刺刀尖挑出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眼睛一亮,“嘿,味儿不错!比咱们的压缩干粮强多了!”
“没出息!”郭文涛瞪了他一眼,但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打了半宿的仗,肚子里早就空了。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因公试吃”一下,帐篷帘子猛地被人掀开,一个负责警戒的哨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干事!不……不好了!”哨兵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南边山谷……好多……好多的白象兵!黑压压一片,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帐篷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那个还在品尝罐头肉的战士,差点没把舌头咬了。
郭文涛却异常镇定,他放下手里的账本,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问:“别慌,说清楚。有多少人?有什么重武器?”
“看……看不太清,但……但至少有一个营!漫山遍野都是人!没看到坦克和装甲车。”哨兵结结巴巴地回答。
一个营!五六百号人!而这个临时的物资点,算上郭文涛自己,一共就只有十五个人。
其中两个还是从前线下来、胳膊上缠着绷带的轻伤员,另外一个,是负责做饭的炊事员老王。
“一个营的步兵?”郭文涛沉吟片刻,嘴角反而向上翘了翘,露出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拿起挂在墙上的56式冲锋枪,熟练地拉了一下枪栓,清脆的金属声在帐篷里回响。
“全体集合!把咱们能喘气的都叫上!跟我去山口看看,这送上门的‘物资’,不要白不要!”
一声令下,营地里能动弹的人迅速集结起来。
十五个人,拿着长短不一的各式枪支,甚至炊事员老王手里还提着他那把乌黑的切菜刀,组成了一支堪称寒酸的“部队”。
两个轻伤员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梗着脖子:“干事,我们还能打!总不能看着你们去拼命,我们在后面喝肉汤!”
郭文涛看了他们一眼,没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屯放点南侧的一个小山坡上。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谷里的景象。
正如哨兵所说,数百名白象国士兵,正拖着疲惫的步伐,沿着山谷向这边走来。
他们队形混乱,许多人连枪都扛不动,拄着当拐杖,整个队伍弥漫着一种打了败仗的颓丧气息,像一群迷了路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