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百多架普通的飞机,那是苏联远程航空兵的骄傲,是可以在一夜之间将西欧任何一个国家从地图上抹去的战略威慑力量!
现在,它们就像一群没头苍蝇,被人家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防空导弹,像打火鸡一样,轻轻松松地射了下来。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鲁晓夫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将那份战报狠狠地摔在桌子上,纸张散落一地。
“我们最精锐的远程航空兵!我们战无不胜的‘獾’!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一丝神经质的尖利。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结果,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它比t-62被步兵从正面击穿,更加令人震惊和恐惧。
龙国,那个在他们印象中还停留在“小米加步枪”时代的“小兄弟”,
不但拥有了能把他们最先进坦克开瓢的单兵武器,还拥有了足以对战略轰炸机构成致命威胁的、成体系的现代化防空系统!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引以为傲的“大炮主义”和“空中优势”,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已经彻底失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国防部长格列奇科元帅,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身形高大,肩膀宽阔,那张如同花岗岩雕刻出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总书记同志。”他的声音低沉,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我在战前,就警告过您。”
赫鲁晓夫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格列奇科。
“我们严重低估了我们的对手。”
格列奇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尤其是低估了那个叫林楚生的男人。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对他的国家在过去二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样一无所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您把一场本该由军人来审慎决定的战争,变成了一场为了洗刷个人耻辱的政治冒险!您用我们士兵的鲜血和生命,去赌您的威望和荣誉!”
“你这是在指责我?”赫鲁晓夫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伸出手指,指着格列奇科,因为极度的愤怒,手指在剧烈地颤抖。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格列奇科的目光,如同西伯利亚的冰原,冷硬而坚定。
他没有理会赫鲁晓夫,而是扫视着在场的其他元帅和政治局委员。
“同志们,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了完全错误的情报和狂热的个人冲动之上。
我们以为自己是去教训一个忘恩负义的学生,结果却一头撞进了一头用我们从未见过的武器武装到牙齿的猛兽的巢穴。”
“开战至今,我们损失了近千辆坦克和装甲车,损失了上百架最先进的轰炸机,数千名优秀的士兵把生命丢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而我们,连敌人一道像样的防线都没有突破!”
“现在,我们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我们必须立刻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流血!立刻!
我们必须回到谈判桌上,重新评估我们和龙国的关系,重新评估这个世界!”
格列奇科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引发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一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认同和忧虑的神色。
“否则,”格列奇科最后看了一眼赫鲁晓夫,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部署在远东的三十万将士,将全部葬送在您那可笑的固执之下!”
这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刺进了赫鲁晓夫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的权威,自己的尊严,被格列奇科当着所有人的面,剥得一丝不挂,扔在地上,狠狠地踩踏。
“疯了……你疯了!”
赫鲁晓夫气急败坏,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指着会议室的大门,对着门口的警卫,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把他给我带出去!立刻!把他带出去!”
两名克格勃的警卫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格列奇科的胳膊。
格列奇科没有反抗,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赫鲁晓夫,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丝怜悯。
“谁!谁再敢动摇军心,下场和他一样!”
赫鲁晓夫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那颗光亮的头顶上,因为充血而青筋暴起。
他环视着噤若寒蝉的众人,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语调,嘶吼道:
“战争必须继续!绝不后退!”
“给我增兵!把中央军区的战略预备队,把乌拉尔军区的部队,全都给我调上去!我要五十万!
不!一百万!我要用人,用坦克,把那些该死的山头,给我一寸一寸地堆平!”
克里姆林宫的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怀表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赫鲁晓夫的咆哮还在每个人的耳膜里震动,但那股癫狂的怒火,正随着他粗重的喘息,
被窗外西伯利亚的寒意一点点冷却。他不是傻子,他只是一个被逼到墙角的赌徒。
格列奇科被带走时那冰冷的眼神,像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浇在他那颗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发烫的头顶上。
国防部长的警告,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了现实。
中央军区的战略预备队,那是悬在北约头上的剑,是华沙条约组织的脊梁。
真要把它抽调一空,送到远东的无底洞里去,那些在西德边境枕戈待旦的美国将军、英国元帅,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赫鲁晓夫颓然坐下,身体的重量仿佛瞬间被抽空。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龙国的巨大版图,第一次感觉到,这头曾经温顺的巨兽,已经长出了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爪牙。
“增兵。”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的疯狂,只剩下一种浸入骨髓的疲惫和沙哑,
“从后贝加尔军区和中亚军区,抽调十五万人,立刻开赴远东。
命令巴甫洛夫,稳住阵脚,等待援军。”
他不敢再赌了。
一百万大军的豪言壮语,终究在冰冷的国际政治现实面前,缩水成了一个他能承受的极限。
他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一场小小的、能挽回颜面的胜利,但他不能为此押上整个苏维埃的国运。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越了西伯利亚的冰原,也飞越了乌苏里江的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