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恩将铁锅打磨了一遍后，很快就升起了石灶，在火上试了一下这个没有经过高温熔铸的铁锅。
怎么说呢，可以用。
这铁锅是纯铁做的，应该也算是熟铁锅，只是没有经过高温融炼这一步，直接就祛除了金属中大量的杂质。
“可以，多谢。”
凌承恩确认锅没问题，顺便让他帮忙也弄了把铲子。
雷桑看着这个架在火上烧了半天也没坏的锅，好奇道：“少族长，你家那些好吃的，就是用这玩意儿做出来的吗？”
“这锅不是你刚做的吗？我之前可以没有。不过有这个东西在，确实能做更多好吃的，晚上你狩猎回来，过来一趟，我分你一些，带回去给家里的人尝尝。”
雷桑顿时搓着手，开心道：“谢谢少族长。”
“对了，以后这种金属估计需要的不少，你还记得是在哪里找到的铁矿石吗？”
雷桑睁大了眼睛，回想了好一会儿：“这种矿石很常见啊。就往东北方向去，就是迷雾沼泽那个方向，差不多飞个半天就能到，沿途好几座山上都有这样的矿石。”
“西北方向也有这样的矿山，不过要更远一点。”
……
确定荒原上有铁矿后，凌承恩便没有再耽误雷桑的时间。
狩猎队往北方前进狩猎的同时，她也背着一篓的土豆，提着新鲜出炉的铁锅，准备赶往寒山部落。
刚背着东西走出部落，凌承恩就看到了蹲在树枝上的巨大金顶巨鹰。
雾卓明亮的鹰眸盯着她，哼笑道：“我聪明吧，就猜到恩姐你今天要往寒山部落跑。”
凌承恩揉了揉额头，直接招了招手：“赶紧的，寒山部落的人出发一般比我们部落晚，我去他们部落有要紧的事儿，你载我一程。”
雾卓张开翅膀，从她身旁飞速穿过，凌承恩扛着东西，往前方一跳，就稳稳踏在了他的背上。
雾卓载着她飞向高空，还不忘跟她唠嗑：“恩姐，你是赶着去给白青羽送你新学会的烤肉吗？我今天能不能也跟着蹭点儿。”
凌承恩盘膝坐在他背后，砸了他后脑勺一下：“在你眼里，我就只能做白青羽的舔狗吗？能不能想我点好的？！”
真是个没眼色的小弟。
雾卓嘿嘿一笑道：“我错了错了，那你去寒山部落找谁啊？”
“寒山的族长。”
凌承恩单手扶着篓子和锅，懒懒打了个哈欠：“不过你最近这么闲的吗？老是跟着我跑，不用去训练捕猎技巧吗？你不是想满十六岁就加入狩猎队吗？”
雾卓叹气道：“我是这样想的，但昨天我跟族长说了，族长说现在狩猎队不缺人。尤其是各种动物当下处于繁育期，族长不想再扩大狩猎范围，所以让我等秋天。”
“那你打算后面都跟着我跑啊？”
凌承恩倒是不拒绝有个这么适合当座驾的跟班。
雾卓点点头：“嗯，狩猎技巧其实我训练的差不多了，而且跟着你能学的东西更多。族长也说你最近可能要做些大事，让我给你帮忙。”
凌承恩忍不住轻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干大事？
种土豆，倒是挺大的事儿，但这小子完全帮不上忙。
她还要尽快去迷雾沼泽猎玄鳞蛇蜥，但肯定不能带他。
不过……凌承恩想到家里不多的药草，打算先教他识别药材。
老巫医为救治苏惟画元气大伤，家里的药草大半都被她包圆了。
狩猎队万一碰上劣兽群，出现个三长两短，应急的药草都不一定够用。
在空中翱翔的雾卓尚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苦逼的学习生涯，翅膀酷酷一顿狂扇，不到十分钟，就带着凌承恩落在了寒山部落的村寨前。
雾卓落地的瞬间，地下的烟尘往四面八方滚去，两个握着木头长棍，棍子顶端套着金属枪头的兽人，从上方的木台上俯冲而下，武器直指贸然闯寨的两人。
凌承恩一个鹞子翻身，扛着篓子和铁锅，直接踩着长枪枪身落地。
雾卓则是走地鸡似的，往前跑了几步，躲开了险些扎中他屁股的“暗器”！
“讲不讲武德啊你，扎人屁股，天打雷劈！”
雾卓原地起跳，回头臭骂那个黑脸兽人。
凌承恩微微侧身，左手捏住了向她继续刺来的长枪，抬腿踢中对方的手腕，左手猛地一晃，对方的武器就落到了她的手中，而武器的枪尖也直指对方的咽喉。
“奉劝你，先住手。”凌承恩一手拎着锅，长枪尾端抵在腰后，微微偏头翘起唇角，“你不是我的对手，再打下去就会伤了咱们两个部落之间的友谊。”
“呸，你无耻！大摇大摆地侵入我们部落，还不允许我们还手了？”
“你又是来骚扰我们少族长的吧？我们少族长不在，你们赶紧走！”
凌承恩将手中的长枪扔回对方怀中，提起了脚边的篓子：“我找你们族长，他人在哪儿吗？”
“你们俩在这里老实等着，我去通报族长。”
守寨的兽人离开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则是依旧警惕地看着他们。
凌承恩直接在他们寨子门口的石头上坐下，让蹲在一旁丢眼刀的雾卓赶紧去把兽皮裙穿上。
几分钟后，穿着兽皮裙的紫发青年从远处的山石后走了出来。
凌承恩看着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就是白青羽。
“不在？”她阴阳怪气地哼笑了声，扭头看向身旁刚刚说白青羽不在的兽人。
对方立刻扭开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
白青羽停在她跟前，低头看着她脚边巨大的黑色金属，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她来寒山部落的目的。
“你找我阿父？有什么事吗？”
凌承恩将地上的篓子塞到雾卓怀里，单手提着大锅道：“跟你们寒山部落谈个互利共赢的合作。”
“能进去说吗？”
白青羽有点迟疑，但还是侧身带他们进了村寨内。
进了寒山部落，凌承恩才发现这里比石林要更冷清，几乎很难见到大型的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和长在岩石缝隙间的野草和小树。
山石背阴的地方，还有薄薄的积雪尚未完全化开。
这里比山下要冷得多。
寒山部落的鹤类兽人超七成，其中月翎青鹤占了一多半，剩下的则是白鹤灰鹤与凤顶鹤兽人，余下三成是体型略小的其他飞禽兽人，没有一只陆行兽人。
寒山部落的兽人不擅长修筑洞穴和树巢，多以寒山石岩上的天然石洞为巢穴，习惯在洞穴中铺上干爽的草叶和柔软的羽毛，还有野兽的皮毛，抵御山上长达半年的低温气候。
“我阿父还在洞穴中，我带你上去。”白青羽指着上方最高处的石岩洞穴说道。
凌承恩摇了摇头：“你让他下来吧，我就不上去了。”
白青羽疑惑地看着她的侧脸，几秒后，还是上去将白筠叫了下来。
寒山部落的族长白筠年过四十，白青羽是他的三子。
凌承恩看到白筠，总觉得他和自家老父亲有点像，一样的在自家孩子面前硬气不起来。
尤其在一只红顶青鹤从山上飞下来后，翅膀差点将白筠拍在了地上，幸亏被白青羽拉了一把，这位气质温和的族长才总算维持住身体平衡。
白青羽回头看着化作人形的男子，拧眉道：“二哥，你能不能收敛点？要是大哥看见，又要和你大打出手。”
发尾带着些红色的青年，勾着艳丽的薄唇笑道：“哎呀，他今天带队出去狩猎，怎么可能看得到。再说，打就打，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白筠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看向凌承恩道：“见笑了，他们兄弟几个就这样。”
“你说找我谈合作，那便直说吧。”
凌承恩收回看热闹的目光，说道：“我们石林前段时间和其他四个部落开战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吧？”
“四个部落战败后，依照投降时答应的条件，会上交给我们部落规定好的猎物。乌杨和药萝暂且不提，他们是分批次交的，所以倒还好。”
“但最近我们和雪狼部落交恶，他们应该会一次性交出猎物，这样一来，我们部落的猎物在短时间会过剩。”
白筠和身后几人都听得很认真：“所以，这和你来我们部落有什么关系？要把过剩的猎物卖给我们吗？”
“不是。”凌承恩摇了摇头，指着上方被冰雪覆盖的地方，“我们想租借你们上方的那块土地，最好是有积雪覆盖的天然冰洞，这样可以延长猎物的保存时间。”
“租借？你们放心把猎物放在我们的地盘上？”
行二的白溪双臂环在身前，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凌承恩自信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有足够的自信，我是不会开这个口。”
“首先，你们寒山部落是个信誉极佳的好邻居，若是换成不讲信用的巨蛇部落，它们上门跪求合作，我都懒得搭理；其次，我要合作的不仅仅是租借一个冰洞存放猎物。”
“还有这个。”凌承恩从篓子里捡了一个土豆，随手丢到白溪怀中。
白溪捏着灰不溜秋的土豆，一脸的莫名其妙：“这玩意儿不就是地蛋么？我和青羽小时候都挖过，吃又不能吃，玩也不好玩，倒是林子里的野豚很喜欢拱这些玩意儿填肚子”
“青羽，我们小时候挖的就是这东西吧？”
白青羽点点头：“对。”
凌承恩干脆让雾卓去捡柴火：“早就猜到你们看不上这玩意儿，但这东西却是在猎物短缺的时候，能填饱肚子的好东西。”
“你们去年秋猎的猎物，足够部落里所有的兽人安全越冬吗？可有饿死的兽人？”
这个话题戳到了寒山部落的肺管子上。
白筠几人许久未答，倒是白青羽率先开口道：“去年秋猎我们已经竭尽所能，但储存的猎物也只维持到了今年二月初。”
“尤其是今年春季冰层化冻较晚，所以北荒大部分水域到三月中旬后才开始解冻，二月底到三月中旬这段时间，部落里前前后后有十二个老兽人为了省下粮食给幼崽，悄悄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有回来，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死在了荒原上的某个角落。
白筠深深叹了口气：“每年从冬季到春季这段时间，不管是哪个部落，食物短缺的情况都差不多。就算我们部落十几个兽人离开，但部落还是有四个幼崽因缺粮而死。”
凌承恩对他们所说的情况早有预料，北荒原的生存环境恶劣，食物短缺、缺医少药、灾害不断……都是很常见的情况。
每年冬雪化开的时候，总是能在荒原看到不少兽人的尸体或残骸，这些尸体中，有部分是被冻死的，有些是被饿死的，有些是在极寒天气下寻找猎物，最终被猎物咬死的。
凌承恩拿走了白溪手中的土豆，平静地说道：“所以，一切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对我们而言都有着很大的价值。”
“可是这种东西很难吃啊，而且吃了会出问题的。”白溪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大哥小时候啃过这东西，肚子疼了好几天，还是找巫医才治好的。”
凌承恩：“那是你没找对方法。有些食物，本身是不能吃的，但只要稍加处理，就能食用。”
雾卓抱着一堆木柴回来，还很熟练地搬着石头垒起石灶。
他扭头看着白溪：“你是火系异能者吧，借个火？”
白溪蹲在他身边，虽然不解其意，但也知道事涉口粮，不可疏忽，指尖弹出一缕橘红色的火焰落在干燥的木柴上。
很快石灶眼内的柴火就烧了起来。
凌承恩将铁锅夹在石灶上，看向一旁的白青羽：“借点水。”
白青羽看向那个黑色的锅：“需要多少？”
“半锅。”
白青羽右手在身前翻转了一下，一道银白色的水流就落入锅中，凌承恩将一篓子土豆削皮，让白青羽冲洗干净后，便把土豆全都丢下了锅，盖上了大大的锅盖。
“接下来呢？”白溪问。
“等。”凌承恩找了块石头坐下，单手撑着侧脸，看了眼天色，“半个兽时后，就可以把土豆捞出来吃了。”
半个小时很快，整片空地上的兽人越来越多，都好奇地打量着那烟雾缭绕的石灶与大锅。
在等待的过程中，凌承恩已经做好了几个木碗和勺子。
将煮熟的土豆取出来捣碎后，从腰间的兽皮袋内取出少量的食盐加入土豆泥中，搅拌均匀后，分了一小碗递给白筠。
凌承恩也端了一小碗，白青羽甚至没来得及阻拦，她就直接送进了嘴里。
雾卓则是趁机多捞了一个土豆，自己捣碎加盐，抱着碗筷哼哧哼哧地炫起来。
白筠看向身旁的白青羽，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雾卓抬头瞥了他一眼，无语道：“恩姐家都吃这种土豆泥好几天了，屁事儿没有呢！”
“你担心啥？我们下毒吗？”
白筠挖了一勺土豆泥送入口中，很快就被这种细腻、微烫口感惊到，甚至还尝到了一种很陌生的香气，腹部升起的热意，让他全身上下都渐渐暖了起来。
这就是热食带来的温暖。
无与伦比。
不可替代。
白溪已经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早早就把土豆泥吃进了嘴里。
而白青羽则是学着凌承恩的手法，给自己捣了一份土豆泥，指尖从袋子里抓了一点点淡黄色的晶体，偏头看向已经放下碗筷的凌承恩。
他看人的目光很专注，眼神还有种不自知的温柔与宁静，脸上露出浅浅的疑惑，刚好有种很独特的美感。
凌承恩在这一瞬，突然get到了这个人的魅力。
啧，怪不得能成为让原主神魂颠倒的蓝颜祸水。
白青羽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这淡黄色的粉末，是什么？”
“盐啊。”
凌承恩直视着他幽深眸子，忽地粲然一笑，晃了对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