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合金安全门在身后闭合、锁死，将门外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干尸嘶鸣和腐朽气息彻底隔绝。门内，是一条倾斜向下、散发着恒定幽蓝冷光的金属通道。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金属气息和淡淡的臭氧味，虽然依旧死寂，但比外面那如同停尸间的空间，多了几分“人造”的秩序感。
鹿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心脏还在胸腔里玩命蹦迪。刚才那场“尸群惊魂”带来的恐惧感和肾上腺素飙升后的虚脱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发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腿，冲锋衣下摆被汗水浸透，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才想起小鸭子浴巾早就不知丢哪去了。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还沾着点能量棒粉末的手心，悲从中来：“我…我的能量棒…最后的存粮啊…”
玲珑也靠着门板喘息，那条机械臂的嗡鸣声比之前更加沉重和不稳定，关节处甚至冒出几缕细微的青烟。刚才的连续能量武器发射显然超出了负荷。她没理会鹿玖的哀嚎，迅速从战术背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金属工具盒，打开，里面是几支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微型注射器和几块能量核心。她动作娴熟地取出一支淡蓝色的，注入机械臂基座的一个接口。随着液体的注入，机械臂的嗡鸣声稍微平复了一些。她又拿起一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能量核心，替换掉了臂侧一个已经黯淡无光的旧核心。
“还能撑多久？”李如玉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站在几步之外，赤足踩在光滑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复。刚才精准的点杀消耗巨大，但帝王的意志让她强行压下不适。她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玲珑或鹿玖身上，而是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视着这条向下延伸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
“常规行动没问题，高强度战斗…最多两次。”玲珑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将更换下来的废核心小心收好。她看向李如玉，“陛下，您的力量？”
李如玉微微闭目，感受着体内那缓慢恢复、却依旧空乏的丹田气海。“尚可。”两个字，简单明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率先迈步，朝着通道尽头走去。赤足无声，宽大的卫衣下摆在幽蓝的光线下微微拂动。
玲珑立刻跟上，机械臂的扫描光束再次亮起，警惕地扫视前方。鹿玖也挣扎着爬起来，裹紧冲锋衣，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一哆嗦地跟上。这通道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还要低几度。
通道不长，很快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又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但风格与之前的截然不同。这里更像一个…核心指挥中心？穹顶依旧是网格结构，但更高。四周墙壁不再是裸露的管道和接口，而是布满了巨大的、由高强度玻璃幕墙隔开的独立操作间。玻璃早已蒙尘，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大厅中央，没有庞大的机械装置，只有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立体星图投影！星图的核心，正是那片被标记为深红色的、不断扭曲蠕动的巨大星云状区域——归墟！
星图投影下方，是一个相对简洁的环形控制台。控制台上布满了按钮、旋钮和早已熄灭的屏幕。控制台中央，一个类似舰船舵轮的巨大红色手柄，静静地矗立着。
整个大厅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能看出曾经极其精密和先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精密仪器冷却剂挥发后的特殊气味。
“这里…是基地的核心控制中枢？”玲珑看着机械臂扫描反馈的数据，眼中闪过一丝震撼，“能量残留读数很低，但结构…比之前的入口基地要先进至少一个世代！”
李如玉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被控制台边缘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小小的、银灰色的、如同平板电脑般的设备。它被极其小心地放在控制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透明防尘罩，与周围厚厚的灰尘形成鲜明对比。防尘罩上，用极其细微的、如同激光刻蚀般的古篆字体，刻着几个字：
**“如玉亲启”**
李如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一步上前，甚至没有拂去防尘罩上的薄尘，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掀开了罩子。
银灰色的平板屏幕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驱散了周围的昏暗。屏幕上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行行清晰而略显急促的手写字体，正是苏青博士的笔迹！
＞ **如玉：**
＞
＞ **当你看到这段信息，说明你已循着我的路标，找到了这艘“生命方舟”的残骸。**
＞
＞ **坐标无误，但时间…归墟的时间是混乱的河流。我留下印记时，方舟尚在运转，锚点尚稳。如今…百年已逝？千年？我亦不知。**
＞
＞ **“龙渊”的第一次空间实验并非意外，而是对归墟外围一处“古神葬地”的贪婪发掘。他们惊醒了不该惊动的存在，引来了灾祸。方舟计划，是最后的逃亡火种。我们倾尽全力，试图在归墟深处寻找一处稳定的“绿洲”，一处能隔绝死寂侵蚀的庇护所。**
＞
＞ **然而，归墟没有乐土。只有更深的死寂和…游荡的“清道夫”。它们吞噬能量，抹除一切“异常”。方舟的能量核心…最终引来了它们。**
＞
＞ **我不得不离开。带着最后的希望，继续深入。坐标…在罗盘指向的尽头。**
＞
＞ **小心那些“清道夫”。它们以能量为食，尤其对源初炉的气息…无比贪婪。它们并非生物，更像是归墟规则催生的…程序。**
＞
＞ **如玉，我的女儿。找到我，或者…找到真相。这归墟深处，或许埋葬着…回家的路。**
＞
＞ **——母 苏青 绝笔**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屏幕的光芒黯淡下去，最终熄灭。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有灰尘在幽蓝的光线下缓缓飘落。
李如玉的手指依旧停留在那冰冷的屏幕上。那冰冷平静的面容下，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涌。百年？千年？母亲独自在这死域深处挣扎求生，对抗着那名为“清道夫”的恐怖存在…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玲珑看着那熄灭的屏幕，眼神复杂。母亲…还活着！在归墟更深处！但这希望，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
鹿玖也凑了过来，看着那银灰色的平板，又看了看控制台中央那个巨大的红色舵轮，脑子里嗡嗡作响。“生命方舟”？“清道夫”？“古神葬地”？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科幻片场的群演，剧本还贼复杂。
“清道夫…刚才那些干尸…”鹿玖的声音带着后怕，“它们就是被‘清道夫’污染后变成的？”
“恐怕是的。”玲珑的声音低沉，“以能量为食，抹除异常…难怪它们只攻击陛下！” 她看向李如玉，眼神带着深深的忧虑。陛下身上残留的源初炉气息，在那些东西眼里，就是最诱人的灯塔！
李如玉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她看向控制台中央那个巨大的红色舵轮，又看向玲珑手中那个依旧坚定指向某个方向的星轨罗盘。
“坐标尽头。”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走。”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犹豫。母亲在更深处，归途在更深处。纵使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死域，她也必须前行！
就在李如玉话音落下的瞬间！
“呜——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心悸、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又仿佛来自整个空间本身的巨大嗡鸣，毫无预兆地响起！整个大厅猛地一震！穹顶网格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如同雪崩般簌簌落下！
控制台上，那些早已熄灭的屏幕猛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中央巨大的星图投影剧烈地扭曲、波动！代表归墟核心的深红色星云区域如同心脏般疯狂搏动、扩张！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空间塌陷波动！坐标：本节点外围！能量读数…指数级飙升！无法解析！”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突然从控制台的扩音器中响起，打破了死寂！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
“怎么回事？！”玲珑脸色剧变，机械臂扫描光束疯狂扫视四周！
“轰隆——！！！”
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如同宇宙初开般炸响！整个大厅如同被投入了搅拌机的玻璃瓶，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了疯狂抖动的模糊线条！坚固的合金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墙壁上的巨大玻璃幕墙“哗啦”一声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然后瞬间爆裂！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而下！
“小心！”玲珑猛地将鹿玖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和机械臂护住他！碎片噼里啪啦地打在机械臂装甲上，发出密集的脆响！
李如玉周身瞬间撑起一层淡薄却坚韧的无形气罩！激射的玻璃碎片撞在气罩上，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瞬间被弹开、粉碎！
震动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渐渐平息。
大厅里一片狼藉。穹顶的网格结构扭曲变形，许多灯板熄灭，光线更加昏暗。墙壁上布满了裂痕和巨大的凹坑。控制台被震得东倒西歪，那个巨大的红色舵轮也歪斜了。
鹿玖被玲珑压在身下，灰头土脸，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大厅入口的方向——那条他们刚刚通过的通道！
只见通道入口处，那扇厚重的合金安全门…连同周围大片的金属墙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橡皮擦狠狠抹去！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边缘流淌着七彩能量乱流的、巨大到令人绝望的、漆黑的空间裂缝！裂缝深处，不再是翻涌的黑雾，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粘稠冰冷的黑暗！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带着灭绝一切生机的、纯粹的归墟本源死寂气息，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汹涌地灌入大厅！
“空…空间塌陷？！”玲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清道夫’…它们不是生物！它们是归墟本身的‘拆迁办’！它们在…抹除这个‘异常’节点！”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那巨大裂缝深处，粘稠的黑暗中，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由纯粹黑暗和冰冷规则凝聚成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轮廓”，缓缓浮现！那“眼球”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旋转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纯粹虚无！它“注视”着大厅中央那三人，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规则层面的恐怖锁定感和抹除意志，如同亿万座冰山轰然压下！
被它“注视”的瞬间，鹿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要冻结了！连恐惧都来不及产生！
“蝼蚁…亦敢窥视归墟本源？！”李如玉冰冷的叱声如同惊雷炸响！她猛地踏前一步，挡在玲珑和鹿玖身前！周身那层淡薄的气罩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般的金色光芒！将她苍白的脸庞映照得如同神只！
她仰起头，赤足踩在狼藉的地面，宽大的卫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面对那来自归墟本源的恐怖“注视”，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帝王的滔天战意和…一种仿佛被冒犯了绝对威严的冰冷暴戾！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