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本名李进忠,河北肃宁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他赌技稀烂却总想着靠赌翻身,有次被债主堵在破庙里打得满地打滚。看着庙门外路过的官差耀武扬威,他摸了摸自己的裤裆,突然生出一个破釜沉舟的念头——自阉入宫。
万历十七年(1589年),魏忠贤进了宫,被分到甲字库当差,干的是杂役的活儿。靠着市井街头那一套不要底线的无赖手段,,巴结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暹,职位也得到了升迁。也结识了让他日后飞黄腾达的女人——熹宗的乳母客氏。
客氏本名客印月,从熹宗出生起就喂养他,待熹宗登基后,被尊为“奉圣夫人”,宫里的宦官宫女见了她都要躬身行礼。熹宗对她极为依赖,甚至到了“一日不见客氏,便寝食难安”的地步。魏忠贤知道,讨好客氏,是得到荣华富贵的最近途径,他充分发挥了市井无赖对付女人的那些手段,甜言蜜语,殷勤照顾是无微不至,再加上魏忠贤年青健壮,再加上魏忠贤与那些自幼入宫的太监不同,他与女人打过交道,民间野史说由于魏忠贤是自阉入宫,割的并不彻底,保留了一点男人的本钱,所以能给客氏带来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满足。就这样魏忠贤和客氏正式成了“对食”。所谓“对食”,就是宫中宦官与宫女为排解孤独而结成的名义夫妻。
有了客氏当靠山,魏忠贤的仕途像坐了火箭。熹宗是个出了名的“木匠皇帝”,对朝政毫无兴趣,每天一门心思扑在木工活上:他能亲手造出会动的傀儡戏台,傀儡的眉眼、动作都栩栩如生;还能设计折叠床,床架轻便,还能藏在柜子里,要是搁在现在,那是能拿“大国工匠”荣誉的手艺,可他是一个皇帝,这就很不称职了。每次魏忠贤捧着奏折来请示,熹宗总是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朕忙着呢,这些事你看着办,别来烦朕。”
这句话,成了魏忠贤的“尚方宝剑”。他先是借着客氏的势力,把反对自己的大太监王安发配到南京,接着又拉拢齐楚浙党中被东林党打压的官员——顾秉谦、魏广微这些人,组成了后来臭名昭着的“阉党”。天启三年(1623年),魏忠贤兼任东厂提督,这个明朝最臭名昭着的特务机构,成了他手中铲除异己的屠刀。
东厂的缇骑们穿着黑色制服,腰挂绣春刀,白天在茶馆酒肆里探听风声,晚上就翻墙入户抓人。凡是敢说魏忠贤一句坏话的,轻则发配充军,重则扔进诏狱。
随着权力越来越大,魏忠贤的称呼也越来越离谱。地方官员上奏折时,开始称他为“厂臣”;后来有人觉得不够,改称“元臣”;到天启六年(1626年),浙江巡抚潘汝桢直接在奏折里写“九千岁”,还说“九千岁功德无量,应建生祠供奉”。魏忠贤看到奏折时,笑着对身边的阉党说:“潘巡抚倒是个懂事的人。”
魏忠贤的嚣张跋扈,让东林党人痛恨不已。东林党起源于万历年间的东林书院,成员多是正直的官员和读书人,主张整顿吏治、减轻赋税,反对宦官专权。其中,左副都御史杨涟是最敢说话的一个,他看着魏忠贤把朝堂变成自家后院,非常愤怒。
天启四年(1624年)六月,杨涟在书房里熬了三个通宵,写了一封《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疏里把魏忠贤的罪状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擅权乱政,干预朝政”“与奉圣夫人客氏私通,秽乱宫闱”“建造生祠,僭越礼制”......最后,杨涟写道:“魏忠贤一日不除,大明一日不安!”
这封奏折递上去的时候,熹宗正在木工房里做木工活儿,觉得杨涟是在没事找事,理都没理。
魏忠贤知道此事后指使阉党罗织罪名,把杨涟抓进了诏狱。诏狱里的酷刑,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全刑”包括打板子、夹手指、戴枷索,最残忍的是“土袋压身”——把装满土的袋子压在人身上,直到肋骨断裂。杨涟在诏狱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手指被夹断,肋骨断了三根,但他始终没承认自己有罪。有一天,狱卒送来一碗“参汤”,杨涟看着汤里漂浮的黑色粉末,突然笑了:“魏忠贤这是急着要我死啊!”他接过汤,一饮而尽,当天晚上就气绝身亡,死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盯着紫禁城的方向——那里有昏庸的皇帝,有祸乱宫闱的客氏,还有他没能扳倒的权宦。
杨涟死后,魏忠贤又把矛头指向了其他东林党人。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五人,因为曾经支持杨涟,也被抓进诏狱,史称“东林六君子”。左光斗是个出了名的清官,百姓都叫他“左青天”。可到了诏狱里,他被打得血肉模糊,连亲人来探监时,都认不出他来。左光斗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对亲人说:“我死了没关系,你们一定要把魏忠贤的罪行写下来,让世人知道!”最后,他和魏大中等人一起,被阉党用绳子勒死在诏狱里,尸体扔在墙角,直到发臭了才被拖出去。
“东林六君子”的死,让整个朝堂都噤若寒蝉。以前还敢说几句公道话的官员,现在见了魏忠贤的党羽,都低着头绕着走。有个叫周顺昌的官员,在老家苏州为杨涟哭丧,结果被缇骑抓了起来。苏州的百姓听说后,上万个人堵在大街上,要和缇骑理论,缇骑们嚣张地说:“这是魏公公的命令,你们想造反吗?”百姓们怒了,拿起石头棍子打缇骑,当场打死了两个。可最终,周顺昌还是被抓走,死在了诏狱里,带头闹事的百姓也被砍了头——这就是历史上的“苏州民变”,也是明末百姓对阉党暴政的第一次反抗。
“东林六君子”死后,魏忠贤的权势达到了顶峰。各地官员为了讨好他,开始疯狂地建造生祠(为活人建的祠堂)。第一个建生祠的是浙江巡抚潘汝桢,他在杭州西湖边选了块风水宝地,建了一座规模堪比寺庙的生祠,里面供奉着魏忠贤的雕像,雕像穿着龙袍,手里拿着玉圭——这可是皇帝才能用的东西。潘汝桢还规定,百姓路过生祠时,必须下马跪拜,否则就以“大不敬”论处。
有了潘汝桢带头,其他官员也跟着效仿。苏州建了“普惠祠”,松江建了“德馨祠”,就连偏远的陕西、四川,也都建起了魏忠贤的生祠。有的官员为了建生祠,甚至拆了百姓的房子、占了寺庙的土地。河南巡抚郭宗光,把生祠建在了孔庙旁边,还说“魏公公的功德,比孔子还大”。更荒唐的是,有个叫陆万龄的监生,竟然提议把魏忠贤的生祠建在国子监里,和孔子、孟子的牌位放在一起,理由是“魏公公除东林党,就像孔子杀少正卯一样,都是为了正道”。
此时的魏忠贤,已经不满足于“九千岁”的称呼了。他的党羽们私下里称他为“九千九百岁”,离皇帝的“万岁”只有一步之遥。他还把自己的侄子魏良卿封为宁国公,侄孙魏鹏翼封为安平伯,就连才几岁的小孩,都能当官——只要姓魏,或者能讨好魏忠贤。朝堂上,到处都是阉党的人,他们互相勾结,贪污受贿,把大明的国库掏空了一半。辽东的军队因为拿不到军饷,有的士兵甚至饿死在战场上,而后金的军队,却在一步步逼近山海关。
客氏也在后宫里作威作福,朝臣们把她和魏忠贤并称“客魏”。她见熹宗的皇后张氏怀孕,就暗中派人下药,让张皇后流产;还把自己身边的宫女送给熹宗,想让宫女生下皇子,好让自己继续掌控后宫。民间开始流传说“皇宫里不是皇帝说了算,是‘九千岁’和他的‘奉圣夫人’说了算”。
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熹宗朱由校因为长期沉迷木工,加上吃了所谓的“长生药”,突然病逝,年仅二十三岁。由于熹宗没有儿子,皇位传给了他的弟弟朱由检——也就是后来的崇祯皇帝。
崇祯登基时,只有十七岁,但他比熹宗清醒得多。他知道魏忠贤这个权宦是大明的毒瘤。但崇祯也明白,魏忠贤的势力太大,朝堂上、地方上到处都是他的党羽,不能一下子就除掉,必须慢慢来。
刚登基的时候,崇祯对魏忠贤还是和往常一样客气,甚至还赏了他一些金银珠宝。魏忠贤以为崇祯和熹宗一样好控制,还是像以前那样专权,甚至想把自己的侄女送进后宫,继续和皇室攀关系。可他没注意到,崇祯已经在暗中布局了——他先是以“奉圣夫人不宜留宫”为由,把客氏赶出宫去,切断了魏忠贤在后宫的眼线;然后又提拔了一些反对阉党的官员,让他们慢慢掌握权力。
天启七年十一月,首先发难的是云南道御史杨维垣,他上了一封奏折,弹劾魏忠贤的党羽崔呈秀。崇祯借着这个机会,下令免去崔呈秀的官职,把他赶回了老家。崔呈秀是魏忠贤最得力的助手,他的倒台,让阉党开始恐慌。紧接着,更多的官员站了出来,弹劾魏忠贤的罪状,有的甚至把当年杨涟的《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重新递了上来,连“与客氏私通”的旧账也翻了出来。
魏忠贤这才意识到,崇祯不是熹宗,他这次是真的要对自己下手了。他想故技重施,跑到崇祯面前哭求,可崇祯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说:“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回老家去吧。”
天启七年十一月初,魏忠贤带着几十个随从,离开了他待了二十多年的紫禁城。他坐在马车上,看着路边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当年从肃宁来北京时,只是个一无所有的赌徒;靠着自阉入宫、攀附客氏,他成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可如今,那些生祠、那些党羽、那些“九千九百岁”的称呼,都成了过眼云烟。走到河北阜城时,他收到了崇祯的圣旨——圣旨里列举了他的种种罪状,从“擅权乱政”到“秽乱宫闱”,最后下令把他抓回北京,严加审讯。
魏忠贤拿着圣旨,手不停地发抖。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抓回北京,等待他的肯定是凌迟处死。当天晚上,他住在阜城的一家客栈里,想起了客氏——听说客氏被赶出宫后,已经被崇祯下令打死了;想起了那些被他害死的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他们的冤魂,仿佛就在眼前。他从包袱里拿出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随着一声闷响,魏忠贤的身体悬在了半空中。这个曾经让整个大明王朝为之颤抖的权宦,最终以自缢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死后,崇祯下令磔其尸,查抄他的家产,结果抄出了白银两千多万两、黄金百万两,还有无数的珍宝——这些财富,都是他从百姓身上刮来的,从大明的国库里偷来的。
崇祯还下令拆毁全国各地的魏忠贤生祠,把魏忠贤的党羽一个个抓起来处死或流放,史称“钦定逆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