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国赛理论考试的结束铃声，对绝大多数考生而言，不啻于末日审判后的缓刑通知。当他们拖着被榨干了最后一丝脑汁的躯壳，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考场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为什么要选择物理”的哲学三问。
“兄弟，你活着出来了？”
“勉强……感觉灵魂已经升天，只剩下一具凡胎俗骨在等待下午实验的蹂躏。”
“那最后一道关于中微子质量的题目，你们谁看懂了？我感觉那玩意儿跟我的物理知识之间，隔着一个可观测宇宙再加一个平行宇宙的距离！”
“看懂？我连‘中微子’三个字都差点认不全！我当时就差在答题卡上给它画个三体舰队，祈求它们别来入侵我的大脑了！”
“我听说……那个秦风，就是上午数学也提前交卷的那个变态……他好像把那道题给写满了！”
“啥玩意儿？！写满了？！那可是三页A4纸啊！他写的是《中微子起源与宇宙和平发展白皮书》吗？”
议论声此起彼伏，其中夹杂着对秦风的敬畏、不解，以及深深的无力感。
而此刻的秦风，正缓步走出考场，神态轻松，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考场外的宣传海报，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地狱级”的物理理论轰炸，而是一次颇具趣味性的学术研讨会。
“秦风同学！秦风神！”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秦风循声望去，只见江南省的“小法拉第”周凯，正双眼通红，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悲愤地看着他。那模样，活像一只被抢了所有松果还被拔了毛的松鼠。
“周凯同学，有事吗？”秦风礼貌地问道。
周凯一个箭步冲上来，差点给秦风跪下：“秦风神，求求你告诉我，最后一题……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偷偷进修了理论物理博士后课程，然后伪装成高中生来我们这儿炸鱼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仿佛三观都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秦风看着他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那道题确实很有启发性，我只是把我想到的一些可能性和相关的理论依据梳理了一下，算不上什么特别的。”
“一些可能性……梳理了一下……”周凯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大佬，您管那堪比小型研究论文的玩意儿叫“梳理了一下”？您这是在用歼星舰打蚊子，还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吗？
周围几个同样被最后一题虐到神志不清的考生听到这话，也是集体石化，看向秦风的眼神，已经从看“学神”变成了看“神仙下凡渡劫，顺便碾压一下凡人”。
“好了，大家先去吃饭休息吧，下午还有实验考试。”秦风微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便径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留下一群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十几年物理都学到狗肚子里的“天之骄子”们，在风中凌乱。
考场大楼外，班主任刘爱国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比参加高考的考生还要紧张。他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望向出口，手里紧紧攥着一瓶速效救心丸，生怕自家得意弟子出点什么“意外”。
“秦风！秦风！”一看到秦风那熟悉的身影，刘爱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那速度，堪比百米冲刺。
“怎么样怎么样？考得如何？那题目……我听其他省的带队老师说，难得简直不是人做的！你……你没被吓到吧？都做完了吗？”刘爱国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问题，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秦风看着自家班主任这副“慈父般”的焦虑，心中一暖，笑着说道：“刘老师，您放心，我挺好的。题目确实有一定深度，不过对我来说，还在可控范围之内。都做完了，也检查了一遍。”
“可……可控范围？”刘爱国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了，“我听那些孩子说，能把题目看懂的都没几个！你……你还都做完了？还检查了一遍？”
秦风点了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嗯，时间还算充裕。主要是最后一题比较开放，可以多写一些自己的思考，挺有意思的。”
刘爱国：“……”
他默默地拧开速效救心丸的瓶盖，往嘴里倒了两颗，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有意思……他管那种能把人逼疯的题目叫‘有意思’……”刘爱国喃喃自语，看向秦风的眼神，充满了“我家孩子是妖孽，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的复杂情绪。
“行了行了，你小子就是个变态！”刘爱国缓过一口气，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秦风的肩膀，“赶紧去吃饭！吃饱了好好睡一觉！下午的实验考试才是重头戏，那玩意儿可不光是动脑子，还得动手！千万不能大意！”
“知道了，刘老师。”秦风笑着应道。
物理国赛的午休时间并不长，食堂里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赛选手和带队老师。整个食堂的气氛，与其说是用餐，不如说是一场大型的“考后综合征病友交流会”。
“哎，那道电磁感应和相对论结合的题目，你们谁算出来了？我感觉我的草稿纸都快烧起来了！”
“别提了，我看到那道题的时候，脑子里就剩下一片‘电磁波的涟漪’，啥也想不出来了。”
“你们说，下午的实验会考什么？会不会让我们手搓一个粒子加速器出来？”
“我看有可能！按照上午理论考试的尿性，下午让我们徒手造高达我都不奇怪！”
秦风端着餐盘，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他刚扒拉了两口饭，就感觉几道不善的目光投了过来。
他抬起头，只见不远处一桌，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神情倨傲的男生正对着他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剃着板寸，眼神锐利的男生，正是之前在数学国赛时就对他颇有微词的，来自京城附中的王牌选手，王昊。
王昊在上午的物理理论考试中也算是发挥出色，但远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碾压效果，尤其是最后一题，他几乎是束手无策。此刻听到周围人都在议论秦风如何“神勇”，心中自然是老大不痛快。
他端着餐盘，径直走到秦风面前，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秦风同学吗？听说上午的理论考试，你把最后一题的答题区都给写满了？真是好文采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写科幻小说呢。”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风和王昊身上。有好戏看了！
秦风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抬头平静地看着王昊，微笑道：“王昊同学过奖了。那道题确实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可以探讨一下当前粒子物理研究中的一些前沿问题和挑战。我只是把我个人的一些不成熟的思考和可能的解决方案罗列了一下，谈不上什么文采，更不是科幻小说，每一个推论都是基于现有物理学框架的合理延伸。”
“哦？合理延伸？”王昊嗤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挑衅，“我怎么听说，有人把中微子和暗物质都扯到一块儿去了？这想象力，不去写《走进伪科学》都屈才了。”
他这话显然是听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故意想让秦风难堪。
秦风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来王昊同学对中微子物理和宇宙学的交叉领域也颇有研究。的确，中微子作为标准模型之外物理的重要窗口，其质量起源与宇宙中暗物质的某些候选粒子可能存在深刻的内在联系，例如通过惰性中微子衰变或某些扩展的希格斯机制。不知道王昊同学对哪一种具体的模型比较有心得？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比如在最小超对称标准模型框架下，惰性中微子作为暗物质候选者时，其湮灭截面与中微子振荡参数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
秦风这一连串如同念经般的专业术语和问题，直接把王昊给问懵了。
王昊张了张嘴，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他只是想嘲讽一下秦风，谁知道对方直接跟他讨论起具体模型和参数关联了？这些东西，他顶多在一些科普杂志的边角料里看到过名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他哪儿知道啊！
“我……我主要研究的是……是经典电动力学！”王昊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哦，经典电动力学也博大精深。”秦风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那想必王昊同学对麦克斯韦方程组在不同介质中的推广形式，以及非线性光学效应中的高次谐波产生机制，一定有独到的见解吧？”
王昊：“……”
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试图在鲁班门前耍大刀的小丑，结果被人家反手一套降龙十八掌给拍扁了。
周围的考生们看到这一幕，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噗——经典电动力学可还行！”
“这是被秦风大神用知识的厚度给活埋了吧？”
“王昊这是踢到铁板了，不，是踢到超合金钢板了！”
王昊在一片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端着餐盘败退了。他发誓，下午的实验考试，一定要找回场子！
秦风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午餐。对他而言，这种级别的挑衅，连让他多动一下眉毛的资格都没有。
午饭过后，大部分考生都回到了组委会安排的休息室，或者在校园里找个地方临时抱佛脚， frantically 翻看着实验指导书和各种公式。
秦风则找了一个僻静的树荫，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他并不是在休息，而是在进行一种独特的“精神预演”。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超高精度的模拟器，开始飞速地回顾和构建各种可能在下午实验中遇到的场景。
“测量杨氏模量……拉伸法还是弯曲法？如果是拉伸法，如何精确测量微小伸长量？光杠杆放大还是螺旋测微器？应力应变曲线的绘制，弹性形变与塑性形变的临界点……”
“研究单摆的周期与摆长、摆角的关系……如何保证小角摆动？空气阻尼的影响如何估算和修正？如果提供频闪观测仪，如何利用它精确测量周期？”
“验证玻意耳定律……等温过程的控制是关键。如何确保气体温度在实验过程中保持恒定？缓慢压缩还是等待热平衡？压力计和体积的读数误差如何分析？”
他的脑海中，一个个实验装置被清晰地构建出来，各种操作步骤如同电影般流畅地播放着。他甚至在模拟中加入了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某个仪器损坏了怎么办？读数不稳定怎么办？实验数据出现异常偏离怎么办？
【学神黑科技系统】的知识库如同一个忠实的助手，在他需要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提供着最精准的信息和最优化的方案。但他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一种基于自身深厚学识和丰富经验（尽管这些经验很多来自于系统的模拟和知识灌输）的从容与自信。
他甚至开始思考一些更深层次的问题。
“如果实验条件有限，无法达到理想状态，如何在现有条件下，通过巧妙的设计和数据处理，最大限度地逼近真实值，甚至发现新的现象？”
这已经不仅仅是应付考试了，这是一种科研人员的思维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校园里的喧嚣似乎都与他隔绝开来。
一位巡视的带队老师路过，看到秦风靠在树下闭目养神，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孩子，要么是胸有成竹，要么就是彻底放弃治疗了。不过看他上午理论考试那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劲头，多半是前者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终于，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
“请所有参赛选手立刻到指定实验楼前集合！物理国赛实验环节即将开始！”广播里传来了严肃的通知。
原本还算平静的校园，瞬间又被一股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所笼罩。
考生们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脸上带着决绝和忐忑，朝着实验大楼汇聚而去。
秦风睁开眼睛，目光清澈而锐利。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大战，终于要开始了吗？”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迈步朝着实验楼走去。
实验大楼前，早已人头攒动。穿着白大褂的监考老师们表情严肃，如同严阵以待的考官。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化学试剂的淡淡气味，以及仪器设备特有的冰冷金属气息。
“肃静！”一位看起来像是主考官的白发老教授，站在实验楼的台阶上，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同学们，欢迎来到全国中学生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实验操作环节！在这里，你们将不仅仅是纸上谈兵，更要用你们的双手和智慧，去探索和验证物理学的奥秘！”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年轻而紧张的面孔，顿了顿，继续说道：“本次实验考试，题目设计极具挑战性，对选手的综合能力要求极高！我希望你们沉着冷静，严格按照操作规范进行，注意实验安全！现在，请各省带队老师组织学生，按照考号顺序，分批进入实验准备室！”
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考生们开始在带队老师的指引下，有序地进入实验楼。
秦风混在人群中，眼神平静无波。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学传来的紧张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
大战前的宁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一场真正考验动手能力、应变能力、乃至创造力的硬仗，即将在冰冷的实验台上，一触即发！
而秦风，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