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的林夜动作骤然僵住。
黑色雾刃瞬间溃散。
他那双藏在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晏辞胸口的伤口，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原本翻涌的黑色雾气像是失去了掌控。
在他周身混乱地打转。
林夜立刻跑去接住晏辞。
双臂将那具轻飘飘的身体牢牢圈在怀里时，指尖甚至能触到人偶关节处因受损而微微松动的缝隙。
他声音发颤，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一遍遍地重复。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可以修好你... ...我一定能修好你... ...”
晏辞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肩头。
人偶特有的、毫无温度的脸颊蹭过林夜的颈侧。
他艰难地抬起眼，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却还是用仅存的力气轻轻叫了声。
“主人，带我走……好吗？”
“好！”
林夜几乎是立刻应声。
手忙脚乱地将他抱得更紧，黑色雾气在他周身徒劳地打转，却连一片衣角都不敢碰。
“我带你走，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好不好？乖宝？”
晏辞听到“乖宝”两个字时，苍白的脸上牵起一抹极浅的笑，缓缓点了点头。
他抬起虚软的手，指尖朝着林夜脸上的面具探去。
林夜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面具下那丑陋的模样，他不想再让晏辞看到第2次。
他怕晏辞看见后会嫌弃，会像别人一样避开他。
可当那只微凉的手停在半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时，他又硬生生定住了动作。
任由晏辞的指尖触到冰冷的面具边缘。
卡扣松开的轻响在混乱的战场里格外清晰。
“啪嗒——”
面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晏辞的目光落在林夜脸上，停顿了几秒，轻声问。
“我可以...摸摸吗... ...？”
林夜猛地睁开眼，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等着那份嫌恶落在自己脸上，却只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晏辞的指尖从他的眉骨滑到眼尾，再慢慢往下，掠过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角。
他闭上眼睛，像是在仔细感受林夜最真实的模样，良久才低低开口。
“主人... ...好好看... ...”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悬在半空的手骤然失去力气，直直往下坠去。
林夜眼疾手快地抓住那只手。
将自己的脸狠狠埋进他的手心，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人偶微凉的皮肤。
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乖宝，喜欢就多摸摸... ...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好不好？”
“主人会修好你的，一定……”
黑色雾气还在林夜周身打着转。
却没了之前吞噬一切的戾气。
反倒像群无措的影子，静静裹着相拥的两人。
林夜把晏辞抱得更紧。
下巴抵着他冰凉的发顶，眼泪砸在人偶雪白的发丝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哭声断断续续卡在喉咙里。
像被揉碎的破布。
萧云瘫坐在裂开的地面上。
他的视线死死黏在晏辞那张精致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
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无声的哽咽。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地上的血污，狼狈不堪。
人偶，原来也有眼泪吗？
立柱旁，几个没被黑雾吞噬的宾客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偷偷抬眼。
看见林夜正小心翼翼地用指腹蹭掉晏辞嘴角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
再看晏辞胸口那个狰狞的洞，瓷白的肌肤下隐约能看见断裂的机械零件，心里只剩发紧的疼。
弹幕也是出奇的安静。
过了许久，才慢慢飘出几条零星的评论：
［刚才说他丑的我道歉……他抱着白发小哥的时候，我怎么看都觉得好可怜啊］
［白发小哥最后说“好好看”的时候，我眼泪直接下来了……他从来都没嫌弃过主人］
［别修不好啊……这么漂亮的小人偶，这么在意他的主人，能不能让他们好好的］
……
不知过了多久。
林夜胸腔里压抑的呜咽渐渐平息。
他用沾满泪痕的袖口蹭了蹭脸，指腹最后一次轻轻拂过晏辞苍白的脸颊。
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
他站起身。
后背绷成一道紧绷的线，右手猛地按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指尖刺破衣料，带着决绝的狠劲划开皮肉。
没有鲜血喷涌。
只有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气逸散开来。
林夜咬紧牙关。
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右手却死死攥着什么，猛地往外一拉。
一个拳头大小、裹着黑色黏液的圆球体被扯了出来。
表面还在不断蠕动，正是那诡异游戏系统。
林夜眼神猩红。
反手将系统狠狠砸在地上，又踉跄着捡起一旁丢落在地的面具，朝着系统疯狂砸去。
“砰！——”
“砰！——砰！——”
面具的碎片飞溅。
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黑色黏液沾满了他的手背。
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
只一遍遍重复着砸击的动作。
直到系统在剧烈的撞击下逐渐崩解，化作一缕缕黑色雾气消散。
他才浑身脱力般将面具一丢。
沉重地喘着粗气。
系统没了，但它留下的副作用还在。
可他毫不在意。
只是快步走回晏辞身边。
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用自己的外套裹紧了那具冰凉的身体。
远处。
失去系统支撑的诡异游戏副本开始剧烈晃动。
剧烈的晃动中，地面裂开蛛网般的深缝。
原本悬浮的诡异道具纷纷砸落，副本空间像被揉皱的纸般不断收缩。
没等玩家们发出惊呼。
一道柔和的白光突然笼罩全场。
下一秒，所有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离了崩塌的副本，重重摔在现实世界的空地上。
林夜抱着晏辞，脚步坚定地朝着远方走去。
身后的废墟还在持续坍塌。
扬起的尘土模糊了他的身影，却挡不住他抱着晏辞，一步步走向光亮的坚定步伐。
最后的直播画面定格在林夜抱着晏辞在崩塌的副本中逐渐模糊的身影。
我承诺过的。
我会带你回家，乖宝。
【完】
——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