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重得像泼翻的墨,沈梦雪扒着后院那道爬满蔷薇的石墙,裙摆被勾住了一角也顾不上。
她哪学过什么翻墙的法子,不过是白天听佣人说隔壁花园的绣球开得正好,便趁着夜深人静,揣着颗怦怦乱跳的心来犯傻。
石墙不算高,可她娇软得像团棉花,手脚并用爬了半天,裙摆蹭得全是泥,膝盖也磕得生疼,好不容易探过半个身子,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在墙根下。
屁股先着的地,疼得她眼泪瞬间涌出来,还没等她揉一揉,头顶就传来沈磊沉得能滴出水的声音:“沈、梦、雪。”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回头就看见沈磊站在月光里,深色睡袍被夜风吹得微动,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她赶紧爬起来,裙摆上的泥点子蹭到脸颊,混着眼泪往下掉,嗫嚅着说不出话。
被拎回家时,沈梦雪的膝盖已经红了一片,跪在冰凉的紫檀木地板上,更是疼得她直抽气。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翻墙已是胡闹,还是大半夜,要是摔出个好歹,后果不堪设想。
“谁教你的?”
沈磊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扶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沈梦雪咬着唇,把脸埋得更低:“没、没人……我自己想的……”
“自己想的?”
沈磊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上次的疼忘了?还是觉得祠堂的门槛太好跪?”
提到祠堂,沈梦雪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这辈子没跪过几次祠堂,上次还是因为偷偷把四哥的画烧了,跪到后半夜就晕了过去,膝盖上的青痕半个月才消。
她皮肤嫩得像豆腐,别说跪一晚上,就是跪半个时辰,怕是也要磨出血来。
“爸爸……我错了……”
她带着哭腔求饶,小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泛白。
沈磊却没看她,只冷冷道:“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祠堂里阴森森的,供桌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得沈梦雪的脸惨白。
她跪在硬邦邦的蒲团上,膝盖很快就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青砖上。
她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唇,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怎么就非要翻墙……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的门被推开,沈磊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那柄熟悉的鸡毛掸子,竹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想明白了?”他问。
沈梦雪抬头,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咬出了血痕:“想、想明白了……再也不敢了……”
“看来还是没疼够。”
沈磊的声音没有起伏,他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拖到供桌旁,“趴好。”
沈梦雪吓得浑身发软,刚趴到冰凉的供桌边缘,就听见身后“啪”的一声脆响——鸡毛掸子带着风落下,比上次打在屁股上的力道狠了数倍。
她疼得尖叫出声,眼泪汹涌而出,臀部的皮肉瞬间红透,像被烙铁烫过一样。
“让你记吃不记打!”
沈磊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鸡毛掸子一下接一下落下,力道又快又沉,“让你学那些野丫头翻墙!让你半夜不睡觉胡闹!”
竹柄裹着鸡毛抽在皮肤上,钝痛里裹着尖锐的疼,沈梦雪哭得几乎喘不过气,身子抖得像筛糠,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她能感觉到臀部的皮肉在发烫、肿胀,每一下都像要把骨头敲碎,血痕很快透过薄薄的睡裙渗出来,红得刺眼。
“爸爸……疼……别打了……”她哭喊着求饶,声音都劈了叉。
可沈磊像是没听见,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
直到“咔嚓”一声脆响,鸡毛掸子的竹柄竟被生生打断,他才停了手,断成两截的掸子落在地上,散落的鸡毛沾了点点血迹。
沈梦雪趴在那里,后背剧烈起伏,臀部已经血肉模糊,稍微一动就疼得眼前发黑。
她不敢哭了,只剩下止不住的抽气,眼泪混着汗水打湿了供桌的木纹。
沈磊看着她颤抖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却只是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冷硬的话:“接着跪。”
祠堂的门被关上,只剩下长明灯的光晕和沈梦雪压抑的呜咽。
她趴在供桌上,臀部的疼和膝盖的疼交织在一起,心里又怕又悔,却再不敢有半分怨言——这次,她是真的记住了。
祠堂里的长明灯还在明明灭灭,沈梦雪趴在供桌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砸在冰凉的木纹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臀部的伤火辣辣地疼,膝盖也早就麻了,可比起身上的疼,心里那股被抛弃的恐慌更让她难受。
沈磊就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整理供桌上的香炉,侧脸冷硬,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那沉默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沈梦雪的心,让她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呜咽声在空旷的祠堂里荡开,带着浓浓的委屈。
“吱呀”一声,祠堂门被推开,沈知屹探进头来。
他本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情况,一进门就看见妹妹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小肩膀缩成一团,背后的睡裙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心一下子揪紧了。
他刚走过去,就听见沈梦雪带着浓重鼻音的嘟囔,声音又轻又碎,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爸爸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呢。”沈知屹蹲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湿意,心疼得不行,“雪儿不哭,爸爸就是气头上,他怎么会不要你?他不要你,三哥要你啊。”
他说着,就想把人从供桌上扶起来,沈梦雪却猛地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瞥见沈磊的背影动了动,像是要转身,突然一骨碌从供桌上滑下来,也顾不上屁股和膝盖的疼,跌跌撞撞地往沈磊那边跑。
“不要三哥……要爸爸……”她扑过去,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死死抱住沈磊的腰,脸颊在他冰冷的睡袍上蹭着,把眼泪和鼻涕都蹭了上去,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撒娇的意味,“爸爸抱……雪儿要爸爸抱……”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沈磊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布料揪皱,小脑袋在他背上蹭来蹭去,像只耍赖的小猫。
臀部的伤被牵扯到,疼得她“嘶”了一声,却咬着唇不肯松劲,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闷闷地重复:“爸爸抱……抱雪儿……”
沈磊的身子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后背传来的细微颤抖,还有那片被泪水濡湿的温热,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软得像,一下下撞在他心上。
刚才那点残存的怒火,不知怎么就散了大半,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转过身,低头就看见女儿仰着的小脸,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尖红红的,嘴唇还在微微发颤,那模样又可怜又委屈,让人怎么也硬不起心肠。
沈磊的手悬在半空,终究是没舍得推开她。
他看着女儿死死扒着自己衣襟的样子,那点刚硬的火气像是被温水泡软了,只剩下无奈的喟叹。
“松开。”他的声音哑了些,听不出怒意,只有藏不住的松动。
沈梦雪却把他抱得更紧了,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带着哭腔哼唧:“不松……松开爸爸就走了……”她的声音软得发黏,像块融化的麦芽糖,缠得人没办法。
沈知屹在一旁看得叹气,这丫头,撒娇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他刚想开口打圆场,就见沈磊抬手,轻轻落在女儿的发顶。
那动作很轻,带着点笨拙的安抚,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她滚烫的头皮。
沈梦雪的哭声顿了顿,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到了,随即又更委屈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掉眼泪。
“还知道疼?”沈磊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翻墙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呜……我错了……”沈梦雪吸了吸鼻子,声音含糊不清,“爸爸别生气了……雪儿再也不敢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瞄他,见他没推开自己,胆子又大了点,小手试探着环住他的腰,轻轻晃了晃,“爸爸抱……”
沈磊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败给了她。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背后的伤处,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梦雪轻得像片羽毛,落在他怀里时还瑟缩了一下,随即立刻安心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颈窝,连眼泪都流得慢了些。
“去叫张医生来。”沈磊抱着女儿往外走,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脚步放得极缓,生怕颠着怀里的人。
沈知屹赶紧应了,看着他们父女俩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这丫头,真是吃定了父亲心软。
沈梦雪靠在沈磊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刚才的恐惧和委屈渐渐散了。
她偷偷抬眼,看见爸爸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便大着胆子,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小声说:“爸爸,雪儿以后听话……”
沈磊低头看她,眼底的冰霜彻底化了,只剩下无奈的纵容。
他抬手,用指腹擦去她唇角的泪珠,声音放得很柔:“嗯,听话就好。”
怀里的小姑娘立刻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尽管还挂着泪珠,却亮得像藏了星星。
她把脸埋得更深了,心里甜滋滋的——就知道,爸爸最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