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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缝内,篝火驱散了最后一缕夜寒,也将黑木脸上那复杂的神情映照得清清楚楚。他直言不讳地道破了姜黎等人最大的秘密,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姜黎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了几下,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黑木,等待着他的下文。此刻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黑木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确认,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闻的悠远感:

“传说在沉眠林海的最深处,埋藏着一个名为‘苍梧’的古老圣所。那里并非神灵的居所,而是一座……监狱。囚禁着一个在久远到无法追忆的年代之前,几乎将整个世界拖入终末的‘远古之恶’。圣所以自身的法则和汲取的世界本源之力为锁链,世代封印着它。”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缓缓扫过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辰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接着,他继续说道:“然而,这封印并非是永恒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锁链可能会逐渐松动,灾厄的气息也会开始从封印中泄漏出来。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就会像磁石吸引铁屑一样,吸引来自深渊的窥伺,引发规则的混乱。”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让人不禁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然后,他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关键的点:“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特殊的‘钥匙’将会应运而生。这个‘钥匙’并非是普通的物品,而是一个具有特殊性质的存在。它能够同时承载‘生’与‘灭’、‘秩序’与‘混沌’这两种极端的力量。”

他的描述让人不禁心生好奇,这个神秘的“钥匙”究竟是什么呢?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震惊:“只有这个‘钥匙’,才有能力在封印的核心做出关键的抉择——要么选择倾向前者,加固封印,给世界带来暂时的安宁;要么选择倾向后者,彻底撕开牢笼,释放出毁灭的力量。”

他的描述与大祭司的预言几乎如出一辙,甚至更为详细和具体。姜黎的心情愈发沉重,她意识到这个神秘的猎户所知道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你……到底是什么人?”姜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干涩,“一个普通的猎户,不可能知道这些。”

黑木咧了咧嘴,那笑容带着几分自嘲和沧桑:“以前……或许不是。现在,只是个想在林海里图个清净,却总也躲不开麻烦的残废罢了。”他晃了晃空荡荡的左袖,“至于这些传说……有些是从黑水部落零星换来的,有些,是年轻时在一些更古老的遗迹残碑上看到的。活得久了,总能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个解释依旧模糊,但姜黎能感觉到,他并非完全在撒谎。他身上那种历经风霜的沉淀感和对古老知识的了解,确实非一朝一夕所能养成。

“你说‘钥匙’能做出抉择……”姜黎将话题拉回核心,她最关心的是辰儿的命运,“在圣所里,辰儿他……选择了稳定封印。但这似乎并没有结束。”

“当然没有结束。”黑木的语气斩钉截铁,“那被囚禁了无数岁月的‘恶念’,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脓疮,侵蚀着世界的肌体。封印稳定,只是暂时遏制了脓疮的爆发,但病灶仍在。‘钥匙’与它之间建立的联系,更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只要‘钥匙’存在,那‘恶念’就能通过这根丝线,不断施加影响,吸引像蚀魂瘴这样的污秽之物,甚至……在‘钥匙’意志薄弱时,尝试进行低语和操控。”

他看了一眼辰儿:“他之前的噩梦和蚀魂瘴的袭击,就是证明。只要那东西还在封印里,‘钥匙’就永无宁日。你们所谓的暂时安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间隙。”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判决,让姜黎遍体生寒。难道辰儿注定要永远活在那恐怖存在的阴影之下?

“就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吗?”她不甘心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黑木沉默了很久,久到篝火都快熄灭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火焰的噼啪声掩盖:

“传说……只是传说。或许有,或许没有。古老的记载早已残缺。有人说,需要找到‘钥匙’力量的真正源头,理解其本质;有人说,需要进入封印的最深处,直面那‘恶念’的本体,进行最终的净化或……同归于尽;还有人说,需要集齐散落在世界各处的、与圣所同源的‘基石’,重构完美的封印……”

他摇了摇头:“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猜测。现实是,你们现在自身难保。带着一个醒不过来的‘钥匙’和一群重伤员,在这危机四伏的林海里,能活着走到下一个落脚点,就已经是奇迹了。”

现实被赤裸裸地剖开,摆在姜黎面前,残酷而真实。希望渺茫,前路坎坷,但她不能放弃。

“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姜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郑重地说道。

黑木摆了摆手,像是要挥去什么烦恼似的,然后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透露出一种无法抗拒的决断:“休息吧,天亮了就出发。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坦。”

姜黎静静地坐在一旁,她的目光落在黑木身上,看着他那紧闭的双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知道黑木一定知道更多关于前方道路的事情,但他显然并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姜黎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黑木的话,那些话就像重锤一样敲打着她的心房。“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坦。”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姜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是未知的危险,还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姜黎的忧虑如同藤蔓一般,在她的心中疯狂滋长。她开始回忆起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遇到的困难和挑战,都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恐惧。然而,她也明白,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必须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萧景珩也在默默地思考着黑木的话。他是一个聪明而冷静的人,对于这种涉及世界本源的古老谜题,他有着浓厚的兴趣。然而,即使是星穹联盟的先进科技,在面对如此深奥的问题时,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萧景珩反复琢磨着黑木所说的每一个字,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或者提示。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要透过这些话语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天亮后,众人再次启程。黑木依旧沉默地在前方带路,拖着沉重的担架。姜黎背着辰儿紧随其后。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一夜,辰儿的脸色愈发苍白,毫无血色,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他紧闭着双眼,原本粉嫩的嘴唇此刻也变得干裂而苍白,呼吸虽然还算平稳,但那微弱的气息却让人感到心慌意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姜黎心急如焚地看着儿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辰儿生命的火苗就像风中的烛火一样,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被一阵微风吹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黎背着辰儿继续艰难前行。就在中午时分,他们穿过了一片弥漫着淡紫色雾气的奇异林地。这片林地充满了神秘的气息,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淡淡的紫色,如梦似幻。

然而,就在这片奇异的林地中,一直被姜黎背在身后的辰儿,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哼声。这声哼声虽然很轻,却与之前痛苦的呓语完全不同,仿佛是辰儿在沉睡中发出的一声轻叹。

姜黎的心头猛地一紧,他立刻停下脚步,不敢有丝毫耽搁。他小心翼翼地将辰儿从背上解下来,然后轻轻地抱到身前,生怕惊醒了他。

只见辰儿那长而密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这一次,并非痛苦的挣扎,而像是即将醒来的征兆。他覆盖着铠甲的小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开合,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光……点……好多……小星星……”

姜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儿子。

前方的黑木也察觉到了动静,停下脚步,回头望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在姜黎和黑木的注视下,辰儿的眼皮挣扎了许久,终于,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也曾化作金红与黑暗异色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迷茫和虚弱,瞳孔微微涣散,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映出了姜黎布满担忧和惊喜的脸庞。

“娘……”他发出了一声如同小猫般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呼唤。

醒了!辰儿终于醒了!

巨大的喜悦如同洪流般冲垮了姜黎连日来的疲惫和忧虑,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抱住儿子,声音哽咽:“辰儿!我的辰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辰儿似乎还有些迷糊,他眨了眨眼睛,适应着光线,小手虚弱地抬起,摸了摸姜黎的脸:“娘……不哭……辰儿……好像睡了……好久……”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和虚弱,但每一个字都让姜黎感到无比的珍贵。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姜黎急忙检查着他的身体,尤其是之前出现青黑气息的脸庞和脖颈。

辰儿摇了摇头,小脸上露出一丝困惑:“辰儿……不疼。就是……没力气。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黑色的……大洞……还有……好多……小小的……亮光……”

黑色的洞?小小的亮光?姜黎心中一动,这与之前的呓语和黑木描述的“恶念”以及可能存在的“基石”隐隐对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姜黎压下心中的疑问,此刻没有什么比儿子苏醒更重要。

前方的黑木看着苏醒的辰儿,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催促道:“能醒过来是好事,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紫瘴林不能多待,快走吧。”

姜黎见状,急忙连连点头,然后迅速将辰儿重新背到自己的背上。尽管辰儿已经苏醒过来,但他的身体仍然非常虚弱,甚至连自己坐稳都显得有些困难。

重新踏上行程的队伍,因为辰儿的苏醒而显得气氛略微轻松了一些。姜黎小心翼翼地背着辰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辰儿受到伤害。

辰儿安静地伏在母亲的背上,虽然他还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但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大眼睛此刻却重新焕发出了神采,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

偶尔,辰儿会发出几个简单的词语,向姜黎询问一些他所看到的事物。姜黎则耐心地回答着儿子的问题,尽管她知道辰儿可能并不完全理解她的解释,但只要能听到儿子的声音,她就已经感到无比欣慰了。

看着儿子逐渐恢复生机,姜黎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辰儿还在她的身边,她就觉得自己拥有了无尽的勇气和力量,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黑木的话绝非危言耸听。辰儿的苏醒,或许只是另一段更加凶险征程的开始。那根连接着封印深处“恶念”的无形丝线依旧存在,等待着下一次发作的时机。

他们必须尽快抵达相对安全的废弃哨所,让辰儿和伤员们得到充分的休养。然后,去面对那注定无法逃避的命运。

辰儿的苏醒如同阴霾天隙中透下的一缕微光,短暂地驱散了姜黎心头的沉重。尽管儿子依旧虚弱得只能伏在她背上,连抬起手臂都费力,但那细弱的呼吸、偶尔好奇打量周围的眼神,以及断续的、带着刚睡醒沙哑的稚嫩提问,都让她近乎枯竭的心田重新涌出生机。

“娘……树……为什么是紫色的?”辰儿小声问,大眼睛望着周围那些枝干扭曲、叶片呈现出不祥暗紫色的怪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香气,与紫色雾气混合,闻久了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这片林子有些特别,辰儿别怕,我们很快就出去。”姜黎柔声安抚,脚下步伐加快,紧跟在前方带路的黑木身后。她注意到,进入这片紫瘴林后,黑木的神情明显比之前更加凝重,他那仅存的右手始终虚按在刀柄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雾气缭绕的林木深处。

“跟紧点,别掉队。”黑木头也不回地低声警告,“紫瘴林的雾气能迷惑心智,林子里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被瘴气滋养,变得格外诡异。”

他的话音未落,左侧一片格外浓密的紫色灌木丛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紧接着,一道细长的、如同枯藤般的黑影猛地从雾中射出,直刺向担架上昏迷的萨拉!

那并非实体攻击,而是一道凝聚的、带着强烈精神侵蚀的暗紫色能量箭!

“小心!”黑木反应极快,并未拔刀,左手快如闪电地掷出一枚刻画着简易驱邪符文的骨片!

骨片与能量箭在空中相撞,爆开一小团浑浊的紫光,双双湮灭。

“是‘惑心藤妖’的孢子攻击!”黑木脸色难看,“这东西本体脆弱,但释放的孢子能放大生灵内心的恐惧和负面情绪,制造幻象,甚至直接攻击灵魂!都稳住心神,别被它影响!”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四周的紫色雾气开始剧烈翻涌,雾气中隐约传来了哭泣声、狞笑声、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固定方向,而是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勾动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记忆。

姜黎感到一阵心悸,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辰儿力量失控时的可怕景象,闪过林逸临死前不甘的眼神,闪过圣所祭坛下那令人战栗的咆哮……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

“娘……”背上的辰儿发出了一声带着恐惧的呜咽,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好多……坏人在笑……辰儿害怕……”

就连昏迷中的萨拉和卡兰,脸上也露出了痛苦挣扎的神色。

“坚守本心!这些都是幻象!”黑木厉声喝道,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股奇异的震慑力,暂时压下了部分脑海中的杂音。他再次掷出几枚骨片,精准地射向几处雾气翻腾最剧烈的地方,伴随着几声细微的爆鸣,那些地方的异响暂时平息了一些。

但惑心藤妖显然不止一个。更多的精神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紫色雾气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形成一张张模糊而狰狞的脸孔,朝着众人嘶吼。

姜黎咬紧牙关,努力对抗着脑海中翻腾的恐惧画面。她感觉到背上的辰儿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开始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她知道,辰儿灵魂与那封印存在连接,更容易受到这种精神攻击的影响。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一边艰难地维持着心神,一边尝试沟通手指上的戒指:“萧景珩!有没有办法?”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场!正在尝试分析干扰源模式……惑心藤妖的攻击核心在于放大负面情绪波动!建议反向操作,集中精神想象积极、温暖的画面,或者……利用辰儿刚刚苏醒,对现实尚存强烈感知的特性,让他来引导!”萧景珩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显然也受到了干扰。

让辰儿引导?他还那么虚弱!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尖锐、充满了绝望和恶意的精神尖刺,如同冰锥般狠狠扎向辰儿的后脑!

“不!”姜黎感知到那攻击的目标,想也不想,猛地侧身,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然而,那道精神攻击无形无质,穿透了她的身体,依旧直奔辰儿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伏在姜黎背上的辰儿,似乎感受到了那极致的恶意和母亲拼死的保护。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抬起头,那双尚且带着迷茫和虚弱的大眼睛,直直地望向精神尖刺袭来的方向!

他没有恐惧,没有退缩,眼中只有一种纯粹的、想要保护母亲的执念!

“不准……伤害我娘!”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新生般纯净气息的精神波动,以辰儿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波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层温暖的、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姜黎笼罩其中。

那道恶毒的精神尖刺撞在这层屏障上,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瞬间消融瓦解!

更令人惊讶的是,辰儿这股纯净的精神波动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净化”效果,所过之处,周围翻涌的紫色雾气都仿佛变得稀薄了一些,那些恼人的低语和狞笑也减弱了不少。

“咦?”前方的黑木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他回头看了一眼辰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这孩子……竟然能主动抵御甚至净化惑心藤妖的精神污染?”

姜黎也愣住了,她感受到辰儿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温暖坚韧的力量,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意味。她紧紧抱住儿子,心中充满了骄傲和酸楚。

辰儿的介入,似乎激怒了隐藏在雾中的藤妖本体。四周的雾气再次剧烈翻腾,更多的精神攻击如同潮水般涌来,这一次,大部分都集中在了辰儿身上!

辰儿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刚刚凝聚起的精神力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迅速消耗,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刚刚抬起的头颅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靠在姜黎肩头,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他撑不了多久!”黑木脸色一变,他看出辰儿已是强弩之末,“必须找到本体除掉!”

他猛地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仅存的右手五指张开,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双眼猛地睁开,目光如电,射向右侧一棵格外粗壮、树皮呈现出诡异人面纹路的紫瘴木!

“在那里!”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猎豹般窜出,长刀已然出鞘,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斩向那棵怪树的根部!

刀光闪过,并非砍中树木的沉闷声,而是一种如同撕裂布帛般的刺耳尖啸!那棵“树”被刀光劈中的部位,猛地爆开一团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紫色浆液,同时,一个由无数扭曲藤蔓缠绕而成的、中心有一颗巨大跳动着的紫色眼球的丑陋生物,从伪装中显露出了本体!

这就是惑心藤妖的本体!

藤妖发出震耳欲聋的精神尖啸,无数藤蔓如同毒蛇般向黑木缠绕而去,那颗巨大的紫色眼球死死盯住黑木,试图将他拖入最深层的恐惧幻境!

黑木闷哼一声,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丝迟滞,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显然在抵抗着藤妖本体的全力精神冲击。

机会!

姜黎看到这一幕,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她将背上的辰儿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对虚弱的孩子说道:“辰儿乖,在这里等娘一下。”

然后,她抓起地上的骨匕,将体内恢复不多的能量尽数灌注,眼神冰冷地冲向那只正在与黑木僵持的藤妖本体!

她没有攻击那些挥舞的藤蔓,而是将目标直接锁定在了那颗不断释放精神波动的巨大紫色眼球上!

“去死!”

骨匕带着她所有的力量和愤怒,如同离弦之箭,狠狠扎入了那颗蠕动的眼球!

“噗——!”

如同气球被戳破,紫色眼球猛地爆裂开来,粘稠腥臭的浆液溅了姜黎一身!藤妖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啸,所有挥舞的藤蔓瞬间僵直,然后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般,软软地垂落在地,不再动弹。

本体死亡,周围翻涌的紫色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那些恼人的低语和幻象也迅速褪去。

黑木松了口气,收刀回鞘,看向姜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这个女人的果决和狠辣,超出了他的预期。

姜黎喘着粗气,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污秽,第一时间跑回辰儿身边。小家伙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再次陷入了昏睡,但呼吸还算平稳。

危机暂时解除。

黑木走过来,看着昏迷的辰儿,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紫瘴林范围。这里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而且……”他顿了顿,“这孩子刚才展现出的力量……很特殊。不仅能抵御,还能净化。这恐怕会让他成为更多‘东西’的目标。”

姜黎默默地点了点头,将辰儿重新背起。她看着前方逐渐散去的紫雾,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辰儿的苏醒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更深的隐患。他这特殊的力量,如同一把双刃剑,在保护自身的同时,也可能照亮自身,吸引黑暗中更多贪婪和恶意的目光。

前路,依旧漫长而凶险。

惑心藤妖的死亡带走了紫瘴林中最致命的威胁,弥漫的紫色雾气虽然依旧存在,但其中蕴含的精神污染和那些诡异的低语声明显减弱了许多。黑木不敢耽搁,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终于在日落前,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令人不适的林地。

当眼前不再是扭曲的紫瘴木,而是相对正常的、 albeit still gloomy and sparse 的灰褐色林木时,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辰儿在离开紫瘴林范围后不久,再次悠悠转醒,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一些,不再轻易被外界的负面情绪影响。

“我们……出来了?”他伏在母亲背上,小声问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嗯,出来了。”姜黎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心中同样充满了庆幸。她看了一眼走在前方、背影依旧挺拔却难掩疲惫的黑木,心中的感激与疑虑交织更甚。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带着他们化险为夷。

又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片生长着大量带刺灌木的丘陵地带,黑木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拨开一丛格外茂密的、如同铁丝般坚韧的荆棘,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蔽的、半嵌入山体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边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早已被风雨和藤蔓侵蚀得模糊不清。

“到了,就是这里。”黑木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废弃的矮人哨所。里面空间还算宽敞,有通风口和一处小的地下水源。”

他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姜黎紧随其后。

洞内果然别有洞天。入口狭窄,但内部空间逐渐扩大,形成一个约莫数十平米的不规则厅堂。厅堂一角,有一个用石头垒砌的、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年的简陋壁炉;另一侧,则是一个不断渗出清冽水滴的小小水洼,水洼旁甚至还有一个粗糙的石槽。空气虽然带着陈腐的尘土味,却远比外面的林海要干燥清爽,也没有了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湿气。

最让人安心的是,这里确实易守难攻,只有一个狭窄入口,而且位置极其隐蔽。

“先把伤员安置好。”黑木放下担架,开始熟练地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区域,铺上干燥的苔藓和落叶。姜黎也连忙将辰儿小心地放在壁炉旁,让他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

“辰儿,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姜黎关切地问,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烧。

辰儿摇了摇头,小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辰儿好多了,娘。就是……还是没力气。”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家吗?”

“暂时是。”姜黎柔声道,心中酸涩。对于颠沛流离的他们来说,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相对安全的地方,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黑木检查了萨拉和卡兰等人的伤势,眉头紧锁:“情况不太妙。萨拉队长的伤口有轻微恶化,卡兰队长的内伤拖得太久,另外两个……气息更弱了。需要尽快用药,光靠水和简单的草药吊着不行。”

他看向姜黎:“我出去一趟,找些特定的药材。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出去,也不要生火,火光和烟会暴露位置。洞口我会用荆棘重新掩蔽好。”

又要独自出去?姜黎心中一紧。经过紫瘴林一战,她对黑木的信任度增加了一些,但让他离开,意味着她们将失去最大的保护。

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黑木补充道:“放心,这附近我熟,很快回来。你们守好洞口就行。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除非是我,否则都不要回应,更不要出去。”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姜黎知道,这是生存的法则。她点了点头:“我们等你回来。小心。”

黑木不再多言,敏捷地钻出洞口,并用带来的荆棘仔细地将入口重新遮掩好。洞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只有从通风口缝隙透进来的些许天光,提供着微弱的照明。

黑木离开后,洞内只剩下几人微弱的呼吸声。姜黎坐在辰儿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感受着儿子轻微的体温,心中却无法平静。她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物资——水囊几乎空了,食物也只剩下黑木早上给的一点肉干和果子。

“萧景珩,数据核心的分析有进展吗?还有,辰儿现在的情况,除了虚弱,有没有其他隐患?”她在心中询问,这是她唯一能获取信息和安慰的途径。

“数据核心解析出了一些碎片化的地理信息和能量节点标记,似乎与‘世界之伤’的理论模型存在部分对应关系。但信息过于残缺,无法形成完整地图或结论。”萧景珩的声音带着思索,“至于辰儿,他的生命体征在缓慢恢复,精神力透支严重,需要静养。值得注意的是,他体内那两种力量的平衡似乎因为这次透支和随后的净化行为,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偏转……‘源初’的部分活性似乎被激发了少许,这或许是他能释放出净化波动的原因。但这也意味着,两种力量的动态平衡更加脆弱,需要密切关注。”

力量的偏转?姜黎低头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辰儿,心中忧虑更甚。这究竟是福是祸?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辰儿因为虚弱,很快又睡着了。姜黎不敢合眼,握着骨匕,耳朵时刻倾听着洞外的动静。洞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滴落入石槽的“滴答”声,规律得令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黎精神也开始有些恍惚时,洞口覆盖的荆棘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姜黎瞬间警醒,握紧骨匕,屏住呼吸。

荆棘被小心地拨开,黑木的身影敏捷地钻了进来。他带进来一股外面清冷潮湿的空气,还有满身的疲惫,但手中却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袋和一些用宽大树叶包裹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植物。

“找到了几样急需的。”黑木言简意赅,他将皮袋递给姜黎,“里面是干净的饮水,从一处山泉打的。”然后他立刻蹲到萨拉和卡兰身边,开始处理那些草药。

他动作熟练地将几种草药捣碎,混合着皮袋里的水,制成药泥,小心地敷在萨拉伤口周围,又撬开卡兰的嘴,将另一种草药榨出的汁液一点点灌了进去。他的手法专业而稳定,显然精于此道。

看着黑木专注救治的身影,姜黎心中的感激终于压过了疑虑。她将皮袋中的水小心地喂给辰儿一些,自己也喝了几口。清冽的泉水带着一丝甘甜,滋润了她干渴的喉咙和焦虑的心。

忙完这一切,黑木才靠着石壁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独臂微微颤抖。

“谢谢。”姜黎真诚地说道。

黑木摆了摆手,闭上眼睛,似乎在恢复体力。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草药的气息弥漫开来。

良久,黑木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有些突兀:“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姜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看着怀中沉睡的辰儿,又看了看重伤的同伴,苦涩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先等大家伤好一些再说吧。”

“带着‘钥匙’,去哪里都不会真正安全。”黑木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封印的波动,就像水面的涟漪,会不断扩散。那些感知敏锐的存在,总会找上门来。蚀魂瘴和惑心藤妖,可能只是开始。”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打在姜黎心上。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们能去哪里?”她有些茫然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助。

黑木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洞顶的黑暗,仿佛在回忆什么:“往北,穿过整个沉眠林海,据说有一片相对平静的中立地带,由几个古老的城邦和商会联盟管理,他们对深渊和古老的恩怨兴趣不大,只在乎贸易和秩序。或许……那里能暂时容身。”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但路途极其遥远,而且要穿过林海最危险的腹地,甚至可能靠近几处已知的‘世界之伤’边缘……以你们现在的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

遥远的北方,危险的路途……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就没有……更近一点,能让我们暂时摆脱追踪的地方吗?”姜黎不甘心地问。

黑木摇了摇头:“‘钥匙’的气息太特殊了。除非他能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或者有办法完全屏蔽这种气息,否则……难。”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辰儿身上,意有所指,“或许,解决问题的根本,不在于逃避,而在于面对。弄清楚他力量的源头,找到彻底切断与那‘恶念’联系的方法。”

面对?谈何容易!姜黎想起圣所祭坛下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们?”姜黎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多个朋友多条路’吧?”

黑木看着她,昏暗中,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以前……我也曾像你们一样,被卷入一些身不由己的麻烦里。那时候,也有人……拉了我一把。”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追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就当是……还一份人情吧。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看着那孩子,总让我想起……一些故人。黑水部落里,曾经也有过像他一样,身负特殊使命,挣扎在命运漩涡里的人。可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遗憾和沉重,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姜黎。

洞内再次安静下来。姜黎看着黑木那饱经风霜的侧脸,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独臂男人,内心似乎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和伤痛。

他的帮助,或许并非完全无私,但至少在此刻,是真实而宝贵的。

夜色渐深,洞外传来不知名夜枭的啼叫。废弃的哨所内,疲惫的幸存者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伤痛中。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但在这短暂的庇护所里,至少他们获得了一丝喘息,以及一个或许可以暂时信赖的同行者。

而命运的齿轮,依旧在未知的轨道上,缓缓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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