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还没好呢，”阿九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缠着绷带的肩膀，小声地抱怨。
“而且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买全京城的糖葫芦，你还没买呢，不许走。”
萧煜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阿九，乖乖等我回来，回来就给你买好不好。”
“不好，”阿九摇了摇头，固执地看着他，“我要你现在就去买，我在这里等你，你买了糖葫芦我们一起回家。”
她不想让他走。
萧煜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的脸捧在手心。
“阿九，听话。”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有很多很多的坏人，要来我们的家捣乱。我要去把他们都赶走，不然，他们会欺负你，会抢走你的糖葫芦，还会让京城里所有的人都不开心。”
“你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帮着大人和公输明建造一个很大很大的保护罩，把我们的家保护起来。”
“我们分工合作一起保护我们的家，等我们把坏人都赶跑了，我就回来带你去吃最好吃的糖葫芦，我保证。”
阿九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拉钩。”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萧煜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与她勾在了一起。
“拉钩。”
“一百年，不许变。”
……
那日之后，萧煜便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没有十里相送，也没有隆重的仪式。他只带了亲卫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城，奔赴那片大陆最北端的苦寒之地。
两个月又二十七天过去了。
北境长城，镇魔关。
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刮过斑驳的城墙，发出呜呜的鬼哭之声。
城墙之上，每隔三步便有一名顶盔贯甲的士兵，他们手持长枪，顶着风雪，如同一尊尊雕塑沉默地注视着关外那片灰蒙蒙的天地。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天空与大地仿佛被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
那便是幽冥裂隙。
萧煜站在最高的一座烽火台上沉默地注视着那道裂隙，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重甲，肩胛处的旧伤在北地阴寒气候的影响下，依旧会隐隐作痛。
“王爷，又一夜过去了。”老将军王德披着一身厚重的铠甲走上烽火台来到萧煜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对面还是没动静。”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萧煜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沙哑，“它们积蓄的力量越久，爆发的时候就会越猛烈。”
“将士们的士气还算高昂，”王德沉声说道，“全国的精锐都集结于此，再加上工部送来的那些新式守城器械，大家伙儿心里都有底。就是不知道，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两个时辰前刚收到楚玄逸的密信，”萧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护世大阵’的核心部分，神机城的主体改造已经完成并与京城地脉成功连接，但外围的防御节点还有三成未能布置完毕。”
大阵尚未完全建成。
王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差三成，希望那些鬼东西能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最残酷的玩笑。
就在王德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咔嚓。”
一声轻微得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在天地间响起。
“什么声音。”一个年轻的士兵疑惑地抬头望天。
“天……天……”他指着天空，因为过度恐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德和萧煜也猛地抬起头。
只见在幽冥裂隙的正上方，那片灰暗的天幕竟然真的像一块脆弱的玻璃，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裂痕。
“咔嚓……咔嚓嚓……”
碎裂声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那些黑色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布满了整个苍穹。
“稳住，”萧煜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座关隘，“全军戒备。”
“吼。”
数十万大军齐声呐喊，用高昂的战意对抗着心中滋生的恐惧。
但下一刻，所有人的呐喊都戛然而止。
因为天空真的碎了。
那布满裂痕的苍穹如同被狠狠砸碎的镜面，无数空间碎片无声地坠落，然后消散。
碎片之后露出的不是人们熟悉的虚空，而是一个通往暗红色世界的空间通道。
里面是血色的天空，翻滚的乌云，干涸的大地，还有无数座由骸骨与烂肉堆积而成的诡异山峰。
一股充满了硫磺与腐臭的狂风从通道中倒灌而出，吹得镇魔关上所有的旗帜都疯狂倒卷。
“我的老天爷……”身经百战的王德将军也不禁失神地喃喃自语。
在天门洞开的瞬间，一阵诡异的魔音从暗红色的世界中传了出来。
不是咆哮声，也不是嘶吼声。
是一种混合了无数生灵临死前绝望的哀嚎声，直接贯穿于人的灵魂深处。
“呃啊……”
城墙上，一些心志不够坚定的士兵当场就抱住了脑袋，痛苦地哀嚎起来。
他们的双眼迅速充血变得通红，脸上露出疯狂而扭曲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幻象。
“凝神静气，守住心神。”萧煜的爆喝声再次响起。
他的声音中蕴含了一丝龙脉祖气，将许多士兵从那魔音的污染中强行唤醒。
无穷无尽的邪魔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从空间通道中疯狂地涌了出来。
它们形态各异，千奇百怪。
有长着腐烂蝠翼，形如巨大蝗虫的飞行恶魔。
有由无数白骨拼凑而成，高达百丈的骸骨巨兽。
有在地上如潮水般涌动，长着无数节肢的漆黑虫群。
还有一些保持着人类的轮廓，但身体却已经彻底扭曲，身上长满了眼球和触手的人形怪物。
它们在片刻之间就遮蔽了暗红色的天空，化作一片阴影朝着地面扑来。
“将军……”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跑到王德身边，声音都在发抖，“敌袭……敌袭……”
王德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慌什么，”他怒吼道，“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
他转过头看向萧煜，“王爷，”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它们……它们甚至没有派出炮灰进行试探。”
萧煜缓缓拔出了他腰间的破法神兵。
金色的龙脉祖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巨大的金色龙影盘旋在他的头顶，发出震天的咆哮。
龙吟之声瞬间压过了那来自异界的魔音。
所有被金光笼罩的士兵都感觉脑中一清，那股钻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都被驱散了不少。
萧煜手持神兵站在烽火台的边缘，他的身后是无尽的魔潮，他的身前是数十万面带惊恐的将士。
“将士们。”
“抬起你们的头，看看你们的身后。”
士兵们下意识地回头，他们看到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是蜿蜒流淌的江河，是那片他们世代生息的土地。
“在那片土地上有你们的父母妻儿，有你们的故乡家园。”
“今天，我们退无可退。”
“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整个天下。”
萧煜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锋直指苍穹之上那无穷无尽的魔潮。
“本王与你们，同生共死。”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凌厉。
“弓箭手，预备。”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