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怪槛儿能问出这些问题,实在是她以前虽听了不少地主老财家的闲话,可那会儿她不是还小嘛。
有些话听不懂是一。
二则也没有哪个大人会当着小孩子的面,大剌剌地把人家的屋里事掰开了揉碎了跟别人说那么清楚啊。
村子里聊这些的都是成了亲的人,自然说起这些也都是他们能意会的。
槛儿听也就听个囫囵。
自是不懂的。
进了宫也一样,后宫哪个娘娘受宠哪个不受宠她倒是听别人议论过。
可具体怎么个受宠法,侍寝又怎么侍。
槛儿一概不清楚,她情窦未开,说起这些自然便也少了女儿家该有的羞涩。
然而骆峋却是被她干净无邪的目光看得心头直跳,耳朵红得几欲滴血。
他没受过人事教导。
可他早年被人设计观了场腌臜事,且十二岁有了第一次不可言说的晨起经历。
认真说来,骆峋是极为厌恶这事的。
当初首次发现自己身体有异,回想起夜里那个莫名其妙混混沌沌的梦,他还不小地犯了一场病。
高热了近十日,满身疹子外加呕吐不止。
更甚者惊厥。
险要了他的命。
所幸莫院判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也是那次之后他发现自己有了这么个癖病。
这几年为了治病。
莫院判时不时便会让海顺搜罗一些避火图来与他看,目的就在于做试验。
然哪怕那些避火图再如何出自名家大师之手,作画再如何精美绝伦。
骆峋都是看一次病一次。
好在病没白犯。
莫院判在他十四岁生辰刚过的当头制成了一种药,能减轻他犯病时的症状,还能延缓犯病的时间。
让他不至于被别人碰一下手就马上浑身起疹子、呕吐不止什么的。
骆峋目前已用了两年药。
在不看避火图、不目睹男女亲热、不与别人皮肤接触皮肤太久的前提下,他即便想起当年的事也不会犯病了。
顶多觉得恶心。
会有犯病的迹象,但忍忍能忍下去。
只不过那药现阶段莫院判还在完善,且治标不治本,有时药效过了该犯病还是犯病,只症状稍微轻些。
莫院判说,下个阶段是争取在他大婚之前提升药效,要能让他在大婚之夜克服心理障碍与人行周公之礼。
反正就是麻烦。
骆峋光是想到要大婚,便一阵厌恶。
也是他的病使得他纵使没与人行过事,对男女之事的了解也比槛儿多得多。
也幸好他这两年有用药。
加之问这事的是他不排斥的槛儿。
若不然骆峋此时就该犯着恶心把人扔出去,而不是若无其事地红耳朵了。
就是恶心这会儿是没犯了,可取而代之的又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境。
便感觉有一把火从心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有往腰腹之下汇聚的趋势。
致使不容易红脸的太子爷,此刻对着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脸竟烫得厉害。
“尽胡扯。”
他强行稳住神色,没好气低斥道。
“你才多大,便过问生孩……子嗣这等事,真是纵得你越发没有规矩。”
槛儿欲言又止。
骆峋又不干了。
“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
“您生气了,奴婢不敢说。”
骆峋:“孤不是生气,孤是……”
槛儿好奇地眨眨眼。
骆峋干脆道:“你说不说?不说算了。”
说着,向来稳重的太子爷竟真如同十五六岁的少年那般,作势就要起身走人,颇有种耍赖赌气的意味。
“我说,我说!”
槛儿按住他的肩,慌忙之下忘了自称。
骆峋倒也没介意。
“我那不是不懂嘛。”
槛儿没意识到,径自解释道。
“在元淳宫袁哥哥他们把我当妹妹,出来了殿下身边也就我最小,但实际翻了年我也十一了,是大姑娘了。
可跟那些姐姐们比起来,我好像就是个黄毛丫头,我不懂的事太多了,可明明她们也没大我多少啊。”
“我算了一下,我及笄的时候殿下二十一,我是不是就不能做您的大宫女了?”
“所以你就想知道做大宫女侍候孤,与不做大宫女伺候孤区别在于何处?”
骆峋问。
“嗯……”槛儿点头。
骆峋:“那跟子嗣问题有何关系?”
槛儿顿了一下。
面色窘然地实话实说道:
“我看着那几个姐姐联想到了您今后有太子妃和侍妾,那不是讲究生孩子固宠嘛,我就想知道怎么生。”
“然后,感觉有点难受……”
说着,槛儿的声音小得近乎听不见,抠着太子衣裳上的绣纹慢慢低下了头。
骆峋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心头莫名发胀发热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棘手。
如何生孩子,这种问题通常都是女子出嫁前由其家中长辈告知的。
她这般年纪,他自是不会同她说这些。
可她难受……
骆峋也不知自己今晚怎么了。
明明之前她以为他要有侍妾,要将她送走时也说过她心里难受。
他那时除了讶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今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又是“伺候”,又是男女子嗣问题地说了一箩筐,再结合她说她难受的话。
骆峋只觉心跳得好快。
仿佛雪缠金的爪子在他心尖儿上挠。
“殿下?”
过了会儿没听见太子出声,槛儿忍不住悄咪咪抬头瞅他,试探地唤道。
骆峋轻咳了声。
克制着心间的躁动正色道:“不同身份的侍候方式以及男女如何繁衍子嗣,这两个问题孤暂不能答你。
因你与孤都尚不能算大人,而这两个问题涉及了大人才能知晓的东西,贸然探究于你和孤的名声有碍。”
“你想想你以前在村中听的闲话,年长者可有特意与孩童聊这些事?”
槛儿摇头。
太子爷一本正经地颔了颔首,继续忽悠……不是,继续安抚槛儿。
“所以你无需急于知晓这些事,等你与孤都长大了,自会有人告知我们。”
“可明白?”
槛儿:“谁告诉我们?殿下不教我吗?”
太子爷:“……”
太子爷难得避了一下小槛儿的眼神,模棱两可道:“孤也不是什么都会。”
为避免她追问,他顾左右而言他。
“至于你说的难受,孤之前明确告诉过你了,及冠之前孤不会考虑成婚纳妾之事,自然不会有子嗣。
眼下离孤及冠尚有三年有余,你却是提前三年便为孤及冠之后的事愁上了。
难得出宫,你难道不想好生欣赏宫外的风景,品尝宫外的美食?不想与孤在南巡这一路留下好的回忆?”
他耐着性子。
嗓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温润,煞是好听。
可槛儿听着却有种如遭雷击……不对,应该说是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难得跟太子一块儿出来,她只顾着想些有的没的不纯粹是浪费时间吗!
等回头回去了,袁哥哥他们要是问她在外面看了什么,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可她脑子里只有烦恼。
到时不就一问三不知了?
而且和太子出来多不容易啊,她总得留下点儿两人一起的美好回忆吧。
否则不是白瞎机会吗?
一瞬间,槛儿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
想通了!
骆峋看她的表情就知小丫头被说服了,他暗觉失笑,心道当真是个孩子。
同时也松了口气。
“行了,时间不早了,歇息去吧。”
说完,把那碟橘子递过去。
槛儿双手接过,小脸上有些赧然,“对不住,奴婢又让您费心了……”
骆峋起身,摸摸她的小花苞发髻,“人小勿要思虑太多,当心未老先衰。”
槛儿:“……”
槛儿被未老先衰吓到了,忙摸了摸脸然后保证再也不多想了,等告退回了屋也早早便上了榻酝酿睡意。
而这厢。
骆峋由海顺伺候着上了榻,他本也没多想,只觉得小丫头的一些想法有些好笑。
可不知是今晚与槛儿稍微谈及了男女间的话题,还是受别的因素影响。
睡到半夜,骆峋时隔四年做了个艳丽的梦。
梦境靡艳,一道玉白妖娆玲珑有致的身躯宛如藤蔓,攀附着他勾缠着他。
让他溃不成军又食髓知味。
分明该是最厌恶的事,他却在梦中想与她永久这般缠磨下去,永不分开。
然他看不清她的脸,只在极致之时她在他耳畔娇吟,吐气如兰地唤他。
“殿下,疼疼奴婢……”
熟悉的声音语调。
骆峋被惊醒了,“唰”地睁眼。
帐中安静,唯有他不像样的低喘声。
初晓人事时的梦可解释为本能的莫名其妙,那么时隔四年的今晚呢?
后知后觉裤中的不适感。
骆峋抬起手臂,颓丧般挡住了眼。
感觉,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