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丽春院中。肥油陈晃着圆肚走进大堂,问过把守楼梯的黑衣护卫,确认韩浩在楼上歇息,便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登上二楼,叩响房门:\"帮主,属下有事禀报。\"
门内脚步声渐近,江玉燕拉开门扉瞥他一眼:\"进来吧。\"肥油陈堆笑入内,见韩浩临窗而坐,手捧茶盏望着天际出神。
\"帮主,慕容家传来消息,说公子已将您要的东西备妥,请您派人去登仙楼取货。\"
韩浩收回目光,啜了口茶:\"慕容复倒是爽快。看来他那些军械当真急用,否则不会这般殷勤。\"搁下茶盏吩咐道:\"叫燕十三来。\"
肥油陈领命退出,寻至后院僻静处。只见燕十三正挥动骨毒剑,道道剑气在地上犁出深痕。肥油陈缩了缩脖子,远远招手:\"燕兄弟,帮主传唤。\"
燕十三闻声收剑,随他回到二楼厢房。抱拳道:\"帮主有何差遣?\"韩浩抬了抬眼皮:\"慕容复送来的武学拓本已在登仙楼,你带人去取来。\"
\"遵命。\"燕十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本盼着能为韩浩效力,以报知遇之恩。退下后唤来乌鸦,点齐二十名黑衣护卫,策马直奔登仙楼。
两地相距不远,片刻即至。燕十三勒马落地,握着骨毒剑大步走向楼门。四名慕容家护卫按刀喝道:\"止步!此间已被包下...\"
话音未落,包不同已笑着迎出:\"燕兄来得好快!正要遣人相迎呢。\"
燕十三与包不同并不相熟,略一拱手便开门见山道:\"奉帮主之命前来取武学拓本,不知慕容公子可在楼中?劳烦通传。\"
包不同被冷落也不恼,笑嘻嘻侧身引路:\"燕大侠稍安勿躁,我这就去请公子。各位先饮杯茶润润嗓子。\"
\"有劳。\"燕十三带着乌鸦等人入座登仙楼大堂。不过半盏茶工夫,楼梯传来脚步声。慕容复执扇拾级而下,紫衣翩然:\"未曾想是燕兄亲至,失礼了。\"
燕十三霍然起身抱拳:\"慕容公子,拓本何在?帮主催得急。\"
\"既如此...\"慕容复折扇轻合,转头吩咐:\"包三哥,取拓本来。\"包不同应声上楼,须臾便提着两只铁皮包角的檀木箱下来。
两百余斤的重箱在他手中浑若无物,落地时却震得青砖闷响。慕容复展开扇面虚指:\"请燕兄验收。\"
箱内层层叠叠的秘籍让燕十三目光微凝:\"慕容家底蕴果然深厚。\"交割完毕便匆匆赶回丽春院复命。
韩浩翻检着《铁爪钩》《苍狼拳》等秘籍,对侍立一旁的肥油陈道:\"归整后送入武库,这些够他们练了。\"
苏州城外官道,一抹白影踏尘而来。宫装女子广袖当风,乌发间缀着霜雪般的缎带。看似弱质芊芊,实则剑气隐于袖底——移花宫邀月所过之处,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邀月容颜绝世,双眸灿若星辰,那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她身姿缥缈,风姿绰约,虽已非少女之龄,却因修习移花宫秘传的嫁衣神功而永葆青春。
此刻她正迈步走向官道边的客栈。此次远赴苏州,是因接到怜星传信,得知韩浩不仅手持六壬神骰,更将花无缺击伤,令移花宫颜面扫地。
客栈内,掌柜与小二正低声攀谈,忽见一位恍若天仙的女子款款而入。二人顿时呆若木鸡,被那惊世容颜震得说不出话,只能目送她踏上楼梯,良久才回过神来。
邀月来到雅间门前,径直推门而入。只见怜星正闭目养神,侍女恭敬立于身侧,而面色苍白的无缺则浸泡在角落的浴桶中。三人闻声睁眼,见是邀月,立即垂首行礼。邀月未作理会,径直走向主位,怜星慌忙起身相让。
\"派尔等前来夺取六壬神骰,却如此不堪。\"邀月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先是蹉跎时日,后又不辨真伪,贸然追击五毒神君反遭重创。堂堂移花宫,竟被黑石这等组织当面伤及无缺——怜星,你这身武功莫非都白练了?\"
怜星不敢辩驳,在移花宫中,邀月向来言出法随。她颤声解释:\"姐姐,是我大意......\"
\"住口。\"邀月轻飘飘二字便令怜星噤若寒蝉,\"回宫后自行领罚。至于五毒神君——本宫自会教他明白,冒犯移花宫的代价。\"
与此同时,洛阳东厂内,曹少钦正取下海东青腿上的密函。阅罢眉头紧锁,快步向后花园行去。
池塘边,曹正淳正悠然垂钓。听完禀报,他捻着密信轻笑:\"这五毒神君倒是有趣,刚买完军械,又要转手慕容氏?\"
\"督主明鉴。\"曹少钦忧心道,\"慕容氏素有复国之念,若因此生乱......\"
曹正淳摆摆手:\"且看他如何行事。\"言罢将密信揉碎,撒入池中引来群鱼争食。
慕容氏念念不忘的大燕曾是北方边陲小国,在连年征战中遭邻国吞并,残存的慕容皇族流落扬州,数百年来始终暗中筹谋复国。因其与当朝毫无瓜葛,朝廷对此也睁只眼闭只眼。
曹正淳摩挲着茶杯沉吟道:\"五毒神君与慕容氏的交易缘由不必深究,咱们东厂只管银货两讫。纵使日后东窗事发,首当其冲的也是那浑身是毒的老怪物——当年铁胆神侯何等威风,招惹了他不照样铩羽而归?至今都不敢再寻黑石晦气。\"
\"督主的意思是照常交货?\"曹少钦躬身上前。曹正淳翘着兰花指抿茶:\"自然要卖。连五毒神君都敢碰的买卖,咱家岂能退缩?你速去密库调拨军械,按数交付黑石便是。\"
正说着,曹少钦忽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这是江别鹤送来的十万两孝敬。\"曹正淳扫过票面眉开眼笑:\"这江南大侠倒识趣,这些年没少借 女儿的光捞油水。\"
待曹少钦退下,便直奔东厂密库。借着编制空额的幌子,这些年积攒的军械早堆满仓库。众番子手脚麻利地装箱装车,由曹少钦亲自押往紫竹山庄。交接给雷彬时,他特意强调:\"银货两讫,此后概不负责。\"
三日后,苏州丽春院二楼。
肥油陈在雕花门外整了整衣襟:\"帮主,巨鲸帮的货船已抵码头。\"榻上运功的韩浩闻言睁眼:\"让燕十三过来。\"
后园酒桌前,未等肥油陈走近,燕十三已转头举杯相邀。听闻帮主召唤,他当即拍案而起,骨毒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事要紧。\"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回廊尽头。
夜色沉沉,韩浩端坐在太师椅上,燕十三躬身行礼道:\"帮主。\"
\"码头上到了批 。\"韩浩轻叩扶手,\"这批货关系着与慕容家的买卖,半点差错都不能有。你带上精锐,今夜去码头候着。我已派人通知慕容复,让她带着尾款过去。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可有把握?\"
燕十三胸中一热,抱拳道:\"属下必不负重托!\"骨毒剑在鞘中微微震颤,他已暗下决心,无论今夜有何变故,定要斩尽来犯之敌,报答帮主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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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丽春院后园肃杀一片。燕十三一袭夜行衣,骨毒剑寒光凛冽。三十名黑衣死士肃立庭中,面上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凶戾的眼睛。乌鸦背着方匣侍立一旁。
\"上马!\"燕十三扫视众人后沉声道,\"帮主有令,与慕容复的 交易不容有失。若有人敢来搅局——\"剑锋出鞘三寸,\"杀无赦!\"
\"遵命!\"众死士齐声应和。蹄声如雷,一行人驾着西域战马飞驰而出,不过片刻便赶到城郊码头。
白日喧嚣的码头此刻死寂无声。银粼般的河面上,一艘庞然巨舰蛰伏在黑暗中,宛如沉睡的巨兽。
海风呼啸,船舱内的火光摇曳不定。燕十三冷眼扫过那些被打开的货箱,刀刃的反光映在他深沉的眸子里。
“滚出去。”他挥手驱散周围的船员,直到舱内只余他与乌鸦。走近那沉重的铁箱,他揭开封条,掀开箱盖——整齐排列的长刀在火光下泛着寒芒,刀身如雪,锋利逼人。
“好刀!”乌鸦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仿佛看到的不是武器,而是满箱金锭。他快步走向另一只箱子,同样拆开封条——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长枪,白蜡木制的枪杆坚韧无比,锋利枪尖寒光刺目,红缨随风轻摆。
燕十三逐一检查剩余的箱子,盾牌、铠甲尽数呈现,每一件锻造精良,绝非寻常货色。这些军械若能流入边塞,必被争抢一空。
“黑石的手笔,果然不凡。”乌鸦低声惊叹,“实力远超传言,看来我们是押对了。”
燕十三沉默不语,但心中同样震动。加入黑石后,他才逐渐看清这个组织的冰山一角——光是宗师高手的存在,便足以震慑江湖。
“别耽搁了,慕容家的人该到了。”他合上木箱,瞥了一眼仍恋恋不舍的乌鸦。
甲板上,乌鸦倚靠桅杆,抬头望月:“都这个时辰了,慕容家还要拖到何时?”话音未落,码头处马蹄声逼近,火把连成长龙——为首之人玉树临风,正是慕容复。
“燕兄,久等了。”慕容复踏上甲板,笑意从容,“不知这批军械,可否先让在下验验?”
燕十三淡然点头:“慕容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