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奉天殿裁决既定,谢渊免冠顿首,额触金砖,声含哽咽而陈曰:“臣蒙陛下圣断,洗五年污名,复忠良之誉。德佑间筹赎金、固边镇,臣未敢有负君父;今陛下明鉴,臣愿以残躯护社稷,以热血守江山,万死不辞!” 其发梢微乱,鬓角霜白映金砖苔痕,悲欣交加之情溢于言表。
周德立阶下,眉峰紧蹙,指节攥朝笏至泛白,然帝威如芒在背,终被迫屈膝叩首,声闷如堵:“臣…… 臣知罪,此前无据诬劾重臣,有负言官之职,日后不敢复妄言。” 叩首时青布朝靴蹭过砖缝,不甘之色虽隐,却难掩眼底愤懑。
萧桓起龙座,伸龙袖轻扶谢渊臂,温谕曰:“谢卿赤诚,朕素知之。起身吧,大吴边防与吏治,尚需卿多费心。” 语毕,目光横扫殿列,龙威所及,东列石崇垂手敛袖,指节暗攥却不敢抬眸;徐靖低眉颔首,袖中密信一角几欲外露,复又紧藏,二人皆敛去此前嚣焰,唯余恭顺之态。
退朝未久,少保兼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屏退左右,执密奏趋御书房,伏地启曰:“陛下,臣遣探子监石崇府宅,见其退朝即召镇刑司旧吏三人,密室议事逾一炷香,似谋‘边地生事,嫁祸谢渊’之策;徐靖亦遣亲信出城,欲联络大同卫旧党,其情可疑。”
萧桓览密奏毕,指尖叩御案紫檀纹,沉吟良久,谕曰:“密监勿动。旧党根基未除,今若猝然发难,恐余孽四散,难一网打尽。待其露形,握确凿之证,再行处置,方使朝野心服。” 显领旨退去,心中暗叹帝断之深 —— 既安当下朝局,又为日后肃奸留万全之策。
此役虽暂歇党争,然奉天殿柱阴影里,石崇眸底冷光未熄,徐靖袖中密信仍在,旧党余孽遍布镇刑司、诏狱署,暗流潜涌如江底伏礁。唯谢渊之忠、周显之谨、萧桓之断,如江堤峙立,暂阻浊浪。此非仅 “圣断安一时” 之局,实为 “长策固久安” 之转折 —— 待暗流尽显,便是肃奸清浊、朝局永宁之日。
赠谢公访瑶台
凌霄万仞高,金阙映九霄。
石猴生桀骜,敢搅帝庭嚣。
碎却琉璃盏,踏翻白玉桥。
二郎承天旨,骁勇冠诸寮。
手持两刃剑,星目射寒飙。
逐鹿瑶台下,扬尘斗孽妖。
玉帝怒扬眉,龙威震紫霄。
天兵千万列,戈戟耸云涛。
如来垂法相,慈悲亦有韬。
翻掌擎山岳,狂猿困寂寥。
乾坤归正统,秩序复昭昭。
万古尊天道,谁敢再称骄!
奉天殿内的烛火已渐稳,方才争执的余温还凝在金砖上,谢渊听得萧桓 “信你无罪” 的裁决,身体先是一僵,随即膝弯发软,缓缓免冠跪地。玄色朝服的衣襟随动作铺展在金砖上,露出里面素色的衬袍 —— 那是他德佑年间穿至今的旧物,领口处还缝着细密的补丁,是夫人当年亲手补的。他双手按在青砖上,指腹触到砖缝里的凉意,却似比不过心中翻涌的热流,声音先带着几分颤,随即渐趋坚定:“陛下圣明!臣自德佑年间承命筹赎金、固边镇,便常恐有负君父之托;天德年间遭周德大人弹劾,更惧污名累及忠良、动摇边防,日夜难安。今日陛下凭实证断是非,为臣洗清污名,此恩非仅臣一人之幸,实为大吴忠良之幸!”
他垂首时,鬓角的白发扫过青砖,留下几不可察的痕迹,眼底闪过德佑年间的画面 —— 那时他变卖祖宅,夫人典当嫁妆,深夜在兵部衙署改谈判文书,咳得撕心裂肺仍不敢停,只盼能救回太上皇。如今想来,那些艰难皆未白费,陛下的明断,终让忠心得以昭雪。“臣此后定当以性命为质,掌兵部则固九边,领御史台则察吏治,凡大吴江山所需,臣万死不辞!” 谢渊的声音穿透殿内的静,落在每一位官员耳中,西列的礼部尚书王瑾听得眼眶微热,悄悄抬手拭了拭眼角 —— 他与谢渊共历德佑艰难,最知这份清白来得不易。
萧桓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伏地的谢渊,心中既有对忠良的疼惜,也有对朝局的考量。他抬手,声音带着帝王的温和却不失威严:“谢卿起身吧。朕知你素来赤诚,德佑护主、天德固边,皆为实功,今日断案,非朕私恩,乃循实证、依律法。你既愿守江山,便需保重身体,边防与吏治,皆离不得你。” 谢渊闻言,缓缓起身,双手捧冠,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抖,待戴好冠冕,又躬身行了一礼:“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殿内西列的宣府卫副总兵李默见状,上前一步道:“陛下,谢大人忠勇,臣愿与谢大人共守宣府卫,不让瓦剌越雷池一步!” 户部尚书刘焕也附和:“臣愿调度粮饷,为谢大人的边防提供支撑,确保边军无粮草之忧!” 西列官员纷纷响应,声音整齐,透着对谢渊的支持。东列的官员们则沉默着,石崇垂着眼,双手攥着朝笏,指节泛白,却不敢再出一言 —— 萧桓的裁决已堵死所有辩驳的路,此刻若再发难,便是自寻其辱。
萧桓的目光转向阶下仍僵立的周德,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周德,你可知罪?” 周德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这声问话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萧桓锐利的眼神,又扫过周围官员或冷漠或鄙夷的目光,终是缓缓屈膝跪地,朝笏 “啪” 地落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额头抵在砖上,视线恰好落在谢渊的靴底 —— 那是一双旧靴,靴头处有磨损的痕迹,是谢渊常年奔波边防留下的印记。周德的喉间滚了几滚,才挤出 “臣…… 谢陛下宽宥” 几个字,声音闷在青砖里,带着压抑的不甘。他想起昨日石崇对他说的 “只要咬住谢渊伪造文书,陛下定会疑他”,想起自己在朝会上的慷慨陈词,再对比此刻的狼狈,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懑 —— 若不是谢渊拿出那些该死的证据,若不是王瑾、李默多嘴,自己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萧桓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却未点破,只道:“你既知罪,便该记住今日的教训。言官当以实证论事,以社稷为重,而非借弹劾谋私怨、附党羽。朕暂不罚你,是念及德佑护驾之功,但若再犯,休怪朕按《大吴律?诬告律》处置!” 周德的肩膀微微颤抖,却只能应声:“臣…… 臣谨记陛下教诲,日后不敢再妄言。”
殿内中立的吏部侍郎张文看着周德,心中复杂 —— 他既同情周德的处境,又鄙夷他的构陷行径。张文悄悄抬眼,看向东列的石崇,却见石崇正用眼角余光扫向周德,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似在提醒他 “不可多言”。张文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笏板 —— 他知道,旧党并未就此罢休,周德的谢罪,不过是党争的暂时停歇。
周德缓缓起身,弯腰捡起朝笏,手指抚过朝笏上的纹路,却觉那熟悉的笏板此刻重逾千斤。他不敢再看谢渊,也不敢再看萧桓,只能低着头,退回东列的末尾,与徐靖站在一起。徐靖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他,递过一个 “稍安勿躁” 的眼神,周德会意,却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 他知道,自己已成为旧党弃子,若不能再立新功,恐难在朝堂立足。
谢渊归列后,萧桓又训示群臣几句,无非是 “同心治国”“勿再党争” 之类的话,随后便宣布散朝。官员们按品阶依次退殿,西列的王瑾、李默走在谢渊身边,低声说着 “恭喜谢大人洗清冤屈”“日后还需大人多提携” 之类的话,语气里满是欣慰。东列的石崇、徐靖则走得极慢,落在最后,待其他官员走得差不多了,石崇才停下脚步,靠在殿柱上,眼神冷得像冰。
“废物!” 石崇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徐靖道,“连个谢渊都扳不倒,还让周德落了把柄,若不是陛下念及旧情,周德今日定被流放!” 徐靖连忙道:“石大人息怒,非是我们无能,实在是谢渊的证据太足 —— 王瑾的当票、李默的伤疤、玄夜卫的档案,还有陛下在漠北的见闻,我们根本无从反驳。” 石崇冷哼一声:“无从反驳?那你昨日说的‘联络镇刑司旧吏,在边镇制造事端’的计划,为何还不实施?只要能让谢渊的边防出问题,陛下定会疑他!”
徐靖面露难色:“石大人,玄夜卫看得太紧了!我昨日派去联络镇刑司旧吏的人,刚出城门就被玄夜卫的探子盯上,只能中途折返。周显那老狐狸,定是得了陛下的旨意,专门盯着我们!” 石崇的手指敲击着殿柱,眉头拧成深纹:“盯得紧也要办!三日之内,你必须想办法联络上大同卫的旧吏,让他们在大同卫制造‘瓦剌袭扰’的假象,嫁祸谢渊防务不力!若办不成,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徐靖心中发苦,却只能点头:“属下…… 属下遵令,定在三日内办妥。”
两人正说着,殿外传来脚步声,是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带着两名探子路过。秦飞看到石崇、徐靖,停下脚步,抱拳道:“石大人、徐大人,怎还在此处?陛下已令各部门即刻办公,二位大人若再耽搁,恐误了政务。” 石崇强装镇定,道:“本大人与徐大人只是商议些镇刑司的旧事,这就离开。” 秦飞笑了笑,眼神却带着审视:“既如此,属下便不打扰二位大人了。只是提醒二位大人,近日京师不太平,二位大人若有要事外出,最好提前告知玄夜卫,也好让属下安排人手保护。” 这话明着是保护,实则是警告,石崇心中一怒,却不敢发作,只能道:“多谢秦大人关心,本大人知道了。”
秦飞带着探子离开后,石崇狠狠瞪了徐靖一眼:“听到了吗?玄夜卫已经盯上我们了!三日之内,必须办成事,否则我们都得完!” 徐靖连忙点头,两人不再耽搁,快步走出奉天殿,消失在廊道的阴影里。他们却不知,秦飞并未走远,而是躲在廊道拐角,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随后便转身,朝着玄夜卫衙署的方向走去 —— 他需即刻将此事禀报周显,再由周显密奏萧桓。
谢渊离开奉天殿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先去了兵部衙署。兵部侍郎杨武已在衙署等候,手中捧着边镇的奏疏,见谢渊进来,连忙迎上前:“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宣府卫副总兵李默奏报,瓦剌近日有游骑在边境活动,恐有袭扰之意;大同卫都督同知岳谦也奏请增派火器,说大同卫的火器已不足支撑一次大规模防御。”
谢渊接过奏疏,坐在案前,仔细翻阅,手指在 “瓦剌游骑”“火器不足” 等字样上轻轻划过。他想起方才在奉天殿的誓言,心中暗道:“陛下信任我,我定要守好边防,不让瓦剌有可乘之机。” 谢渊抬起头,对杨武道:“你即刻拟两道公文,一道送工部尚书张毅,令他在五日内赶制两千件火器,优先送往宣府卫、大同卫;另一道送京营副将秦云,令他率五千士兵支援大同卫,协助岳谦防务,三日内必须启程。”
杨武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办!只是…… 张毅大人近日正忙着江南水利工程的器械制造,恐难在五日内完成两千件火器,要不要宽限几日?” 谢渊摇头:“边患不等人!你告诉张毅大人,江南水利工程可暂缓几日,边防火器事关重大,必须优先完成。若有困难,可从工部其他工坊调工匠,实在不够,便从京营调懂火器制造的士兵协助,务必在五日内完成。” 杨武应声:“属下明白!”
谢渊又道:“还有,你去将德佑年间的谈判文书、户部账册、礼部副本整理成册,送到玄夜卫北司,交给张启主事,让他再仔细核验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证据。另外,通知陈默统领,让他加强对死士家属的抚恤,昨日陛下特意提及此事,不可怠慢。” 杨武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保证件件落实。”
杨武离开后,谢渊独自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边镇地图,目光落在宣府卫、大同卫的位置上。他想起德佑年间,自己就是在这两个卫镇与瓦剌周旋,如今再次面对瓦剌的威胁,心中却无半分惧意 —— 有陛下的信任,有王瑾、刘焕的支持,有李默、岳谦的勇猛,还有玄夜卫的监控,自己定能守住这大吴的边疆。谢渊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重点防御区域,又写下几条防务建议,准备明日呈给萧桓。
秦飞回到玄夜卫衙署后,立刻去见周显。周显正在查阅玄夜卫的密探档案,见秦飞进来,放下档案,道:“何事如此匆忙?可是石崇、徐靖有异动?” 秦飞躬身道:“大人英明!属下方才在奉天殿外,听到石崇与徐靖密谋,石崇令徐靖三日内联络大同卫的旧吏,制造‘瓦剌袭扰’的假象,嫁祸谢大人防务不力。另外,石崇还提及‘镇刑司旧吏’,似有调动旧党余孽的意图。”
周显的眉头拧了起来,手指敲击着桌面:“果然不出陛下所料,旧党并未就此罢休。你立刻派两名得力探子,密切监控徐靖的动向,尤其是他与外界的联络,若发现他派人去大同卫,即刻将人拿下,连同书信一并带回,不可走漏风声。” 秦飞应道:“属下遵令!已安排探子盯着徐靖府宅,只要他有异动,定会第一时间禀报。”
周显又道:“还有,你去通知张启主事,让他加快核验谢大人证据的进度,尤其是德佑年间镇刑司的旧档,若能找到石崇、徐靖构陷谢大人的证据,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另外,派人去大同卫,通知当地的玄夜卫探子,加强对大同卫旧吏的监控,防止他们与徐靖勾结。” 秦飞躬身道:“属下这就去办!”
秦飞离开后,周显拿起桌上的密奏纸,提笔写下石崇、徐靖的密谋,又写下玄夜卫的应对措施,随后便起身,前往皇宫 —— 他需即刻将此事密奏萧桓,让陛下知晓旧党的动向,以便提前部署。周显深知,玄夜卫作为直属帝辖的特务机构,职责便是 “察奸佞、护朝堂”,如今旧党蠢蠢欲动,自己绝不能有半分懈怠。
周显抵达皇宫时,萧桓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内侍通报后,周显进入御书房,躬身递上密奏:“陛下,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禀报,石崇与徐靖密谋,欲在大同卫制造‘瓦剌袭扰’的假象,嫁祸谢大人防务不力。” 萧桓接过密奏,仔细阅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些旧党,真是死性不改!朕已饶他们一次,他们却仍不知收敛!” 周显道:“陛下,属下已令秦飞加强监控,若徐靖敢派人联络旧吏,定会当场抓获。” 萧桓点头:“做得好!继续监控,暂不要打草惊蛇,待他们动手,再将其一网打尽,让群臣心服口服。” 周显应道:“臣遵旨!”
吏部侍郎张文回到吏部衙署后,坐在案前,久久未动。他想起奉天殿内谢渊的感恩、周德的谢罪,想起石崇的冷光、徐靖的隐忍,心中满是纠结 —— 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站在谢渊那边,恐得罪李嵩、石崇;站在旧党那边,又恐违背律法、触怒陛下。
张文拿起桌上的《文官考核制度》修订草案,看着上面 “以实绩论考核” 的条款,心中渐渐有了决断。他想起萧桓在朝会上的训示 “同心治国”,想起谢渊的忠勇、王瑾的正直,再对比石崇的构陷、徐靖的狡诈,终于明白 —— 只有务实做事,才能在朝堂立足,党争只会自取灭亡。
张文叫来吏部主事,道:“你即刻去整理近年来的官员考核档案,重点找出那些‘靠党系升迁、无实绩’的官员,尤其是镇刑司、理刑院的旧党成员,列出名单,明日呈给我。另外,修改《文官考核制度》草案,新增‘禁止官员结党’的条款,若发现官员有结党迹象,直接定为‘考核不合格’,不予升迁。” 吏部主事有些惊讶,道:“大人,这样做会不会得罪李嵩大人与石崇大人?” 张文摇头:“陛下令我们‘同心治国’,我们只需按陛下的旨意办事,无需顾忌其他。若因怕得罪人而违背律法,才是真的自寻死路。” 吏部主事应声:“属下遵令!”
张文又道:“你去通知户部侍郎陈忠,说吏部拟在考核中加入‘粮饷调度实绩’的条款,让他提供近年来户部官员的粮饷调度记录,以便我们参考。另外,去礼部拜访林文侍郎,问他是否有‘官员祭祀礼仪考核’的建议,我们也一并加入草案。” 吏部主事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吏部主事离开后,张文看着窗外,心中松了一口气 ——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或许会得罪旧党,但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张文拿起笔,在《文官考核制度》草案上写下 “以实绩为本,以律法为纲,以民心为镜” 的字样,随后便开始认真修改草案,不再想党争之事,只专注于如何制定出一份公平、公正的考核制度。
礼部侍郎林文回到礼部衙署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档案库,查看德佑年间谈判文书的副本。档案库的库吏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前:“林大人,您今日怎么来了?这些副本昨日已整理好,按您的吩咐,分三份存放在不同的柜子里,加了‘密档’封条。” 林文点头:“打开柜子,我再仔细看看,确保没有遗漏。”
库吏打开柜子,取出副本,递给林文。林文接过副本,一页一页仔细翻阅,手指抚过上面的印鉴、墨痕,确认每一份副本都与原件一致,没有篡改的痕迹。林文想起谢渊在奉天殿的感恩,想起石崇的阴谋,心中暗道:“这些证据是谢大人的清白之证,也是制衡旧党的利器,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林文对库吏道:“从今日起,加强档案库的守卫,除了我与王瑾大人,任何人不得进入档案库,即使是陛下召见,也需有我或王瑾大人的手令。另外,每日对副本进行一次检查,记录副本的状态,若有任何异常,即刻禀报我。” 库吏躬身应道:“属下遵令!定当严加看管,不让任何人靠近副本。”
林文又道:“你去将副本的清单抄录三份,一份送内阁,一份送玄夜卫,一份送刑部,让他们也留存一份,以防我们礼部的副本出现意外。另外,在副本的每一页都盖上‘礼部存档’的骑缝章,这样即使有人想篡改,也能轻易发现。” 库吏应声:“属下这就去办!”
林文离开档案库后,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下一份《礼部档案库守卫细则》,详细规定了守卫的职责、检查的频率、副本的保管方式等内容,随后便将细则呈给礼部尚书王瑾。王瑾看后,对林文道:“做得好!这些证据至关重要,绝不能让旧党有机可乘。你放心,我会下令,让礼部的所有人都配合你的工作,确保副本安全。” 林文躬身道:“多谢王大人支持!”
周德回到自己的府中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家人都不见。他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大吴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奉天殿内的屈辱 —— 自己身为言官,却在朝堂上被陛下当众斥责,还要向谢渊低头,这让他如何甘心?
正当周德心烦意乱时,管家进来禀报:“大人,镇刑司的刘主事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周德心中一凛,知道是石崇派来的人,却只能道:“让他进来。” 刘主事进来后,躬身道:“周大人,石大人让属下给您带句话,说您今日在朝堂上表现得很好,只是…… 还需再立新功,才能挽回陛下的信任。”
周德冷笑一声:“立新功?我如今连弹劾谢渊都不敢,还怎么立新功?” 刘主事道:“石大人已有计划,想让您去江南查赈灾粮饷时,找机会诬陷谢大人挪用赈灾粮饷。石大人说,只要您能办成此事,日后定会向陛下举荐您,让您升为吏部侍郎。” 周德心中一动 —— 吏部侍郎是他梦寐以求的职位,可他又想起萧桓的警告,心中满是犹豫:“若被陛下发现,我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刘主事道:“周大人放心,石大人已安排好了,会给您提供‘证据’,只要您在奏疏中写明‘谢大人挪用粮饷’,陛下定会疑他。而且,石大人已联络了江南的旧吏,会配合您的行动。” 周德看着刘主事,心中挣扎 —— 一边是高官厚禄,一边是律法严惩,他该如何选择?
刘主事见他犹豫,又道:“周大人,您别忘了,您的家人还在京师。若您不配合石大人,您的家人…… 恐怕会有危险。” 这句话戳中了周德的软肋,他脸色骤变,咬牙道:“好!我答应你们!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刘主事笑道:“周大人放心,石大人定会保证您家人的安全。您明日便启程去江南,‘证据’会在途中交给您。” 刘主事离开后,周德瘫坐在椅子上,心中满是绝望 —— 他知道,自己已彻底陷入旧党的泥潭,再也无法脱身。
次日清晨,谢渊便带着杨武,前往宣府卫。宣府卫副总兵李默早已在卫城门口等候,见谢渊到来,连忙迎上前:“谢大人,您怎么来了?边境不安全,您不该亲自过来。” 谢渊笑道:“我来看看将士们,也看看边防的情况。陛下信任我,我不能只在京师指挥,也该来前线看看,才能放心。”
谢渊随李默进入卫城,直奔军营。将士们见谢渊到来,纷纷围了过来,脸上满是激动。谢渊走到将士们面前,声音洪亮:“将士们!陛下已为我洗清冤屈,还令工部为我们赶制火器,令京营支援大同卫!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守住宣府卫,不让瓦剌越雷池一步!” 将士们齐声呐喊:“愿随谢大人作战!守住宣府卫!”
谢渊又去查看了卫城的防御工事,对李默道:“这些工事还需加固,尤其是西北方向的城墙,那里地势低洼,容易被瓦剌攻破。另外,烽燧的联络要加强,每日至少联络三次,确保信息畅通。” 李默躬身应道:“属下遵令!今日便安排士兵加固工事,加强烽燧联络。”
谢渊在宣府卫待了整整一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听他们诉说遇到的困难,一一记下,承诺会尽快解决。傍晚时分,谢渊准备返回京师,李默送他到卫城门口,道:“谢大人放心,有您的支持,有将士们的勇猛,宣府卫定不会出问题!” 谢渊点头:“辛苦你了。若有任何情况,即刻奏报京师,不可延误。”
谢渊回到京师时,已是深夜。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兵部衙署,将宣府卫的情况整理成奏疏,准备明日呈给萧桓。杨武看着谢渊疲惫的模样,道:“大人,您辛苦了一天,该回家休息了,奏疏明日再写也不迟。” 谢渊摇头:“不行,宣府卫的情况很重要,必须尽快让陛下知晓。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处理火器调度的事。” 杨武无奈,只能应声:“属下遵令。”
三日后,萧桓在奉天殿举行朝会,听取各部门的政务汇报。户部尚书刘焕奏报:“陛下,江南赈灾粮饷已全部发放到位,工部的水利工程也已开工,预计三个月内完工。边镇的粮饷也已调拨完毕,宣府卫、大同卫的将士们士气高涨。” 萧桓点头:“做得好!继续关注江南的赈灾情况,确保百姓不受饥寒。”
兵部尚书谢渊奏报:“陛下,宣府卫的防御工事已加固,烽燧联络已加强;京营副将秦云已率五千士兵抵达大同卫,协助岳谦防务;工部的火器已完成一千五百件,剩余五百件明日便可完工,随后便会送往边镇。” 萧桓满意地笑道:“谢卿辛苦了!边防之事,有你在,朕很放心。”
吏部侍郎张文奏报:“陛下,《文官考核制度》草案已修订完成,新增‘以实绩论考核’‘禁止官员结党’等条款,现呈请陛下批阅。” 萧桓接过草案,翻看后道:“做得好!将草案发至各部门,征求意见后,再正式颁布实施。” 张文躬身应道:“臣遵令!”
朝会进行得十分顺利,没有再出现党争的情况,官员们皆专注于政务,朝堂呈现出难得的清明。然而,萧桓心中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 玄夜卫的密奏显示,徐靖虽未敢派人去大同卫,却仍在暗中联络镇刑司的旧吏,石崇也在频繁与李嵩接触,旧党的暗流仍在涌动。
朝会结束后,萧桓留下谢渊、周显、周铁三人,在御书房商议。萧桓道:“旧党虽暂未动手,却仍在密谋,我们需提前部署,以防他们作乱。谢卿,你继续加强边防,确保瓦剌不会趁机袭扰;周显,你加强对石崇、徐靖的监控,若发现他们动手,即刻抓获;周铁,你整理旧党构陷官员的案件,为日后清算旧党做准备。” 三人躬身应道:“臣遵令!”
萧桓看着三人,心中充满信心 —— 有谢渊守边防,有周显察奸佞,有周铁明律法,再加上王瑾、刘焕、张文等人的协助,定能彻底肃清旧党,让大吴的朝局真正清明,为天德中兴打下坚实的基础。御书房的烛火映着三人的身影,也映着萧桓坚定的眼神 —— 这场风波虽暂歇,但若要真正安定,还需一场彻底的肃奸之战。
片尾
冬季,大吴的朝局在萧桓的圣断与谢渊的务实中,渐趋稳定。谢渊主导的边防部署成效显着,宣府卫、大同卫的防务固若金汤,瓦剌游骑再未敢靠近边境;工部尚书张毅如期完成火器制造,三千件火器全部送抵边镇,将士们的战斗力大幅提升。吏部侍郎张文修订的《文官考核制度》正式颁布,官员考核以 “实绩” 为核心,钻营党系的风气日渐消散,不少有能力的官员得到提拔,吏治为之一清。
旧党方面,石崇、徐靖的密谋屡屡受挫 —— 玄夜卫的严密监控让他们无从下手,徐靖派去联络镇刑司旧吏的人被当场抓获,石崇与李嵩的接触也被周显密奏萧桓。萧桓虽未即刻处置他们,却削去了石崇的镇刑司密探调度权,将徐靖的诏狱署划归玄夜卫代管,两人虽仍在朝堂,却已无实权,只能在惶恐中暂敛锋芒。周德在江南查赈灾粮饷时,因未找到诬陷谢渊的 “证据”,又怕被玄夜卫发现,最终只能如实奏报赈灾情况,未敢再参与旧党的阴谋。
礼部侍郎林文归档的德佑证据,经张启再次核验,发现了石崇、徐靖当年篡改镇刑司旧档的痕迹,周铁据此整理出 “旧党构陷案” 的完整证据链,呈给萧桓。萧桓看着证据链,心中已有了清算旧党的决断,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旧党一网打尽。
次年春,萧桓召集群臣,在奉天殿举行 “天德中兴誓师大典”,谢渊、周显、周铁、王瑾、刘焕等人皆获赏赐,张文因整顿吏治有功被升为吏部尚书,林文升为礼部尚书。大典之上,萧桓手持谢渊的德佑文书,对众臣道:“此文书非仅为谢卿之证,更是大吴忠良之魂!朕愿与诸卿一同,以忠为魂,以律为纲,肃清奸佞,共兴大吴!” 众臣齐声应和,声震奉天殿,也震散了旧党最后的侥幸 —— 大吴的中兴之路,已在圣断与忠良的协力中,稳步前行。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年间‘恩承圣断’之役,非仅谢渊洗冤、周德谢罪之单次事件,实为大吴朝局‘从乱到治’之过渡。萧桓以圣断昭明忠奸,既安忠良之心,又慑奸佞之胆,虽暂留旧党之身,却收其权、监其行,实为‘以缓待急、以静制动’之帝王术。谢渊以感恩践诺,固边防、整吏治,为朝局立实功;周显以监控防乱,察奸谋、护证据,为肃奸埋伏笔;张文、林文之流弃党争而务实,为朝堂聚合力 —— 此皆为‘风波暂歇而根基渐固’之关键。”
奉天殿的金砖曾承谢渊的感恩之跪,也承周德的不甘之伏,更承萧桓的帝王之威。那些藏在殿柱阴影里的冷光,终在后续的肃奸之战中消散;那些归档的德佑证据,不仅洗清了一时的冤屈,更筑牢了长久的治基。这场 “恩承圣断”,告诉后世:君明则臣忠,臣忠则国兴;党争虽能扰一时,却难撼律法与民心之根基。
谢渊的感恩非为私恩,而为社稷;萧桓的圣断非为私宠,而为公正。君臣相得,忠良协力,旧党虽有暗流,却终难挡中兴之势。此役之意义,不仅在于风波暂歇,更在于为大吴立 “君以实断、臣以实功” 之规,为后世治国者留下镜鉴 —— 唯有以实立身、以律制乱、以民为本,方能让江山永固,盛世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