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宿舍楼下时，鱼灼音远远就看见谢长晏站在梧桐树下等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保温饭盒。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领口系得整整齐齐，见她过来，连忙迎上来把饭盒递过来：“刚从食堂打的热乎菜，有你爱吃的烧茄子。”
宿舍是研究所临时分配的单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谢长晏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玻璃瓶，插着两枝路边折的腊梅，蔫巴巴的枝条在窗台上倒有了几分生机。“上午趁午休把你的资料都归置了下，实验记录本按日期排好了，找起来方便。”他指着桌上码得整整齐齐的本子，眼里带着点邀功的期待。
鱼灼音打开饭盒，热气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茄子炖得软烂，上面还卧着个流心的荷包蛋。她舀了一勺饭递到谢长晏嘴边，他笑着张嘴接住，含糊不清地说：“孩子们放学我让邻居张婶帮忙接了，晚上咱们去菜市场买只鸡，给你补补。”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落在桌上，两人头挨着头吃饭，偶尔低声说几句话。鱼灼音说起李教授提的低温参数，谢长晏就凑过来看她画的草图，手指点着其中一处：“这里的应力分布，是不是跟我上次修机床时遇到的金属疲劳有点像？”
一句话让鱼灼音豁然开朗。她丢下筷子翻出实验数据，笔尖在纸上飞快演算，谢长晏就安静地坐在旁边帮她削铅笔，时不时给她递口水。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啄食，远处传来工厂下班的汽笛声，时光在专注的静谧里慢慢流淌。
等她终于理清楚思路时，天色已经擦黑。谢长晏帮她把图纸收进帆布包，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到她嘴里：“早上今禧偷偷塞给我的，说给妈妈加能量。”
甜丝丝的橘子味在舌尖散开，鱼灼音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谢长晏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没有。”她把脸埋在他的工装外套里，闻到上面淡淡的机油味和阳光的味道，“就是觉得，真好。”
真好啊。有吵闹的孩子，有温暖的饭菜，有解不开难题时身边的提点，有走了远路后依然等在原地的人。
走出研究所时，路灯刚好亮起，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长晏推着自行车，鱼灼音走在他身边，手里攥着那颗融化了一半的糖纸。远处的家属院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隐约能听见谢今禧在喊“爸爸”，谢长晏脚步一快，拉着她往声音的方向走：“肯定是孩子们在等咱们了。”
晚风里带着饭菜香，头顶的星空慢慢亮起来。鱼灼音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牙，又看了看身边人被灯光照亮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曾经在黑暗里走过的路，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都在这一刻被晨光和烟火气温柔地抚平了。
她加快脚步跟上谢长晏的步伐，帆布包里的图纸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在和她一起期待着明天——新的晨光，又会洒满窗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