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师尊在哪我是真不知道，弟子令同她说话她都不理我的。”说话的功夫，云默跟耍赖似的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虚情假意抹着眼泪，“有时候晚辈也挺恨的，人家都有师尊疼有师尊呵护，独独晚辈，自打拜师，可怜得像……”株没人管的小野草。
然而她卖惨的话都没说完，脖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身子直接腾起，窒息之下，云默面色涨的红紫，她试图去掰开箍住她脖子的手，然而不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云容的性子，应当会在你身上留一个印记，找她倒也不难，你要死了，她就会来。”蔺慈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云默解释。
云默起初以为蔺慈安只是在玩笑，吓唬吓唬她，一串符箓飞了出来，无头苍蝇似的，漫无目的想要寻找攻击对象，蔺慈安给出的压力也是在这时如同山岳一般压向了云默。
云默只觉眼前好似无尽黑暗，她真正相信，蔺慈安是真的要杀了她，倘若师尊不来，那么她的命数就到此为止了。
可师尊从未说过在她身上留了什么印记，“前辈，师……师尊……”
想要脱离肉身逃命，却发觉不论是元婴亦或是灵识都被牢牢困在了肉身里。
“道友何必赶尽杀绝？不知小徒何处得罪了道友？”云容法相终于姗姗来迟，好似由云雾拼成一般。
云默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弃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连眼眶都热的升腾，好似下一秒眼球就会爆裂一般。
“云容，故人来访，何不出来一叙？”蔺慈安倒背着双手，目光如同刀刃，呼吸间震向了云容法相。
原本清晰的法相变得浅薄了一些，连带着千里之外的云容都感受到了传递而来的雷霆之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掌心闪烁的雷光。
“故人来访……”会是她吗？
“时栩，看顾好这。”蔺慈安给时栩留下一句传音便悄然离去。
“吃教训了吧，跟你说了，话别那么密，不是每个人都跟我这么好，还给你送点剩饭。”蔺慈安走后，时栩笑眯眯地去看云默的笑话，“喏，今天还是做多了。”
云默：……
“那位……”
“走了。”时栩扯了张椅子坐下，“听说你们天机阁的镇宗杯珓竟在你家师尊身上？”
云默下意识想否认，“怎么可能，镇宗杯珓何等珍贵，怎会给师尊？”
关键她那个师尊吧……好像不太像话的样子，这么些年了，就没有回过天机阁一次。
收徒的时候还是把她拎到了天机阁外，叫她磕了几个头，彼时她也怪年少无知的，稀里糊涂就磕了头，成了天机阁年纪最小辈分第二高的人。
再之后，隔段时间就被拎出去一次，每次随便传授点东西，又被丢回宗门，临走前总是叮嘱她：“学不会就算了，在宗门里吃好喝好，多吃多喝就行。”
好像仗着她这一辈的人吃东西免费，就叫她可劲儿吃，吃少了师尊还怪不乐意的，要不是修炼小有天赋，吃进去的都被修炼消耗掉了，这会儿她指不定得有个二百来斤了。
“怎么不可能，你们人……”时栩拍了下嘴，改口道：“我们人族不都讲究一个最危险之地也是最安全的么？没准云容多年在外云游四海，就是为了守护镇宗杯珓的。”
云默这回当真沉默了，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前辈可知，镇宗杯珓长什么样？”或许她会在师尊那见过？
“听闻杯珓前身乃是龙角，龙角么……”时栩想了想妖森中留下的关于花不再真身的画像，歪歪扭扭在地上画出几道水痕，“大概长这样？”
云默：？
花不再一出来就瞧见时栩指着地上不知名的线条，告诉那个话痨，这是龙角，“龙角怎么会长这样？”
时栩一见她出来，忙不迭过去扶了一把，“怎么不躺着休息？”
前段时间不还坐着都嫌头晕么？
“不出来，怎会看见你在这鬼画符？”花不再坐了时栩方才的位置，学着时栩的模样，手指蘸了些茶水，在船板上徒手绘出了更为壮阔的线条图，“真正的龙角应当长这样。”
云默：？
“如此……”她看得都快忘了脖子疼的事，“龙族前辈长得还颇有性格。”
龙角自由奔放得都快成理不清的线团了。
花不再以为云默之话是直白夸奖，闭目享受，“说得好，再多说点。”
云默：……
“几位是不是搞错了，如此有性格的东西，我在师尊那从未见过。”这要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啊！
且是深刻印象！
杯珓哎！寻常问个事都得拿出来摆一摆，长得这么奇形怪状的杯珓活这么多年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
“你不信就算了，等着看吧。”时栩对蔺慈安信心十足，“到时候有你打脸的时候。”
花不再不说话了，她像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姿势休息，眼睛一闭，谁同她说话她都不搭腔，连带着云默的话痨她都无视了。
飞舟似乎是向着蔺慈安走的方向飞的，没感应错的话，应当是北方。
北边，极北之地。
“话痨，你话这么多，会讲故事么？”就在云默同时栩斗嘴时，花不再蓦地睁开了眼，“既然此去往北，北边可有什么故事亦或是传奇人物？”
“北边啊，要说北边，那想起来的肯定就是极北之地了，”有人问话，云默的话痨像是找到了方向，当即扮演起说书先生的角色，“不瞒姑娘，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换个人都不带这么清楚极北之地的，恰好，前些年我受邀去极北之地给他们圣女算算命。”
修士嘛，有点什么情况就喜欢找他们天机阁的人去算一算，算算未来的运势要不就算算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劫难，再有就是要去抢夺机缘前，算一算成功率有多高，天机阁在十宗里还是挺吃香的，走哪都能混几块灵石。
花不再听着云默开始长篇大论的“卜修自夸”，一时有些无语，她安静等着云默把那些自夸的说完，谁知云默抓不住重点，不知不觉就拐了方向，命题一下就成了“卜修究竟有多香”。
花不再：……
另一处，蔺慈安踩着万里无踪，终于在靠近极北之地的深山老林里找到了如同野人一般生活的云容。
过往出门必有香车美人陪伴，前面再有十几个点豆术点出来的仆从开路的天机阁矜贵小师祖，此时此刻，衣衫褴褛，乞丐一般，手中的碗都有个硕大的缺口。
在察觉到异样的气息后，云容捧着碗的手指颤了一颤，“故人，来都来了，何不见一见？”
“没什么好见的，把龙角交出来。”蔺慈安停下脚步，身后万千雷芒好似紧跟着她而来，可惜在云容眼中，唯有雷光明灭闪烁，却看不见她想见的故人。
云容把碗中不知名的棕色汁液喝完，又小心翼翼把碗擦拭干净，这才站起身，蔺慈安分明无形，可她的眸光却恰恰好于蔺慈安对上：“为什么，千年才来？”
雷声轰鸣大作，好似在诉说着蔺慈安心中的不爽：“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那我该问什么，该问一句，千年前，你去哪了，还是……她葬在哪？”云容像是没有半分惧色，“霁光君，斯人已逝，为何还要执着龙角？有龙角……她就能活吗？”
活了又怎么样呢，再被杀一次吗？
千年前的屠龙盛宴，得到好处的人太多太多了。
蔺慈安不欲与云容多言，更无意告诉她花不再尚在人世的事，掌心雷光骤然间迸射出耀眼光芒，空中竟是出现一个巨大的手印，山岳一般，压向云容。
“无所谓，你死了，龙角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