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克图在营地门口跟几个族人比划了半天,手指着营地深处,又拍了拍身边八十多个精壮汉子的肩膀——
那些汉子都握着石斧和骨矛,眼神警惕地望着快应队的方向,显然是被留下守护部落的。
随后他挑了十几个背着弓箭、脚踩雪橇的手下,又弯腰跟族人说了句什么,才转身朝着战车快步走来。
“上来吧!”
李明远站在蒸汽雪橇战车的踏板上,热情地朝他招手,拍了拍战车的金属护栏,
“坐着这个赶路,比你那雪橇快多了!”
察克图走到战车旁,伸出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冰冷的外壳,指尖划过金属上的纹路,眼里满是好奇,又回头跟手下比划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抓住护栏,在战士的搀扶下爬上战车。
其他图特亚人也跟着上车,一个个缩着肩膀,好奇地打量着车上的齿轮和铜管。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战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积雪,发出轰隆的声响,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沟,朝着南方的雪山方向驶去。
察克图扶着护栏站在车头,风把他的兽皮袄吹得猎猎作响,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眼神里满是急切。
车窗外的风裹着海腥味掠过,快应队的蒸汽雪橇战车沿着堪察加西岸缓缓前行。
左侧的雪原像是被泼了桶白漆,一眼望不到头,偶尔有雪狐拖着蓬松的尾巴从雪堆后窜出,爪子踩过积雪只留下几串浅印,转瞬又消失在白茫茫的背景里;
右侧的海面却泛着透亮的湛蓝,海浪卷着碎冰撞向岸边的黑石礁,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冰面上瞬间凝成细碎的冰晶,像撒了把碎钻。
远处的图尔山脉横亘在天地间,山顶覆盖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真如一条沉睡的银色巨龙,将冰原与海洋稳稳隔开。
察克图坐在战车靠窗的位置,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兽皮,眼睛却舍不得移开窗外。
他伸手碰了碰战车的金属内壁,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缩回手——
这方四四方方的“神盒”既没有套着雪橇犬,也没有族人在前面牵引,竟能自己顺着海岸往前跑,车轮碾过冻硬的雪壳,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比他坐过最稳当的雪橇还要平稳。
“快看!那是咱们昨天歇脚的礁石!”
一个年轻的狩猎者突然扒着车窗大喊,手指向远处的海面。
察克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昨天还需要走半个时辰才能到的黑色礁石,此刻正飞快地往后退,连礁石上栖息的海鸟都成了模糊的小黑点。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另一侧窗外的驯鹿群,那些原本慢悠悠啃着枯草的驯鹿,眨眼间就变成了雪地上的小光斑。
几个狩猎者忍不住凑在一起,嘴里发出“嗬嗬”的低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按部族的脚程,这段路至少要走大半天,可现在,熟悉的风景正像被风卷走似的往后退,这“神盒”的速度,简直比草原上最快的奔马还要快!
暮色像块厚重的灰布,慢悠悠罩住图尔河谷,战车队伍的金属轮轴碾过河谷底部的积雪,终于停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战士们抬手扯下车厢壁上挂着的牛油灯,划亮火折子轻轻一引,昏黄的光焰便“噗”地跳了起来,瞬间把车厢里照得暖融融的,连车外三尺内的雪地都染成了淡金色,细碎的雪粒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察克图坐在车厢角落,目光紧紧粘在那盏牛油灯上,手指悄悄攥紧了兽皮衣角——
灯芯浸在清亮的油里,不用钻木取火,也不用敲打火石,只凭一点火星就能亮起来,这在他眼里已是了不得的神迹。
幸好出发前皇庄的电灯还没批量造出,若是让这些把风雪都当精灵的图特亚人看见不用油、不用火,只靠一根细钨丝就能亮如白昼的“神物”,怕是真要当场跪下来磕头,甚至吓得瘫在雪地里。
有个年轻的图特亚猎手忍不住凑到灯旁,想伸手摸一摸灯壁,又被察克图悄悄拽了回来。
在他们的部族里,自然万物皆有灵——
山顶的积雪是山神的白发,河谷的流水是河灵的裙摆,连林间的风声、雪地里的星光,都是精灵在低语。
但凡无法用部族传说解释的景象,都是神灵降下的启示,必须心怀敬畏。
就像先祖当年带回“神族”传说时,说远方有能呼风唤雨的“神都”,整个部落便世代供奉着先祖留下的兽骨图腾;
如今亲眼见到不用牲畜牵引就能跑的战车,见到一点就亮的牛油灯,察克图只觉得心脏都在跟着光焰跳动——
这些“神族”,果然是能掌控自然伟力的存在,比部落里代代相传的山神河灵,还要更胜一筹。
图特亚人的祭司帐篷里燃着松脂火把,橘红色的火光在岩壁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察克图躬着身子站在帐篷中央,兽皮靴尖轻轻蹭着地面,每说一句话都刻意放慢语速,手指还配合着比划:
“他们的‘神器’能喷黑雨,能穿透冰层,比咱们的石箭厉害百倍;
还有不用狗拉的战车,金属做的轮子碾过冰面,比最快的雪橇犬跑起来还快;
他们腰间的刀更神,我亲眼见他们挥了一下,碗口粗的桦树就断成两截,那刀刃亮得能照见人影!”
他说这话时,特意加重了“百倍”“更快”的语气,眼神里满是郑重,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忍不住攥紧。
自然祭司坐在铺着白熊皮的石凳上,苍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膝头的兽骨图腾。
他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垂在胸前的胡须随着呼吸微微晃动,听完察克图的话,没有半分犹豫便点了头——
在图特亚人世代相传的认知里,先祖早就说过,拥有超出部族想象伟力的,便是神族,这是刻在骨血里的道理,从没人质疑过。
祭司更给出定义:谁敢触犯神族,谁就该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