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将山谷入口这片狼藉的乱石滩照得清清楚楚。
积雪被灵力搅得一片泥泞，散落着碎裂的石块、断裂的藤蔓、以及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
两名金牌杀手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仅存的阴鸷男子，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魏无羡撤去了仍在运转的阵法，那些闪烁的符文和灵力藤蔓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破坏的地面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激烈。
他走到那阴鸷男子面前，捡起对方掉落在地上的两柄淬毒短刃，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扔进一旁的深沟里，发出两声沉闷的回响。
“现在，可以说了。”魏无羡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三眼’的具体位置，圣教此次行动的详细计划，参与人员的实力、数量，你知道的一切。”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蓝忘机也走了过来，站在魏无羡身侧，目光平静地落在阴鸷男子身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无形的压力比魏无羡的言语更甚。
阴鸷男子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嘶哑地开口：“‘三眼’大人……行踪极其隐秘，我们……我们只是外围执行者，根本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每次都是他单向联系我们，通过特定的传讯法器和暗桩下达指令。”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三眼”若是那么容易找到，也不会逍遥至今了。
“继续说。”蓝忘机道。
“这次……这次行动，代号‘掘幽’。”阴鸷男子不敢隐瞒，“圣教……或者说，是‘三眼’大人这一系的力量，投入很大。像我们这样的‘影煞’小组，至少派出了五支，分散在这片山脉的不同区域进行搜寻。每一支都配备了传讯符和追踪香，一旦发现疑似目标或秘境入口，立刻上报，并由……由像我们这样的接应小组负责后续的‘清理’和确认工作。”
五支“影煞”小组！魏无羡眼神微冷，这手笔确实不小。
看来圣教对那所谓的上古秘境是志在必得。
“除了你们‘影煞’，还有其他人吗？”魏无羡追问，“圣教本部没有派人？”
阴鸷男子摇了摇头：“至少……至少我们接到的指令里，没有提及圣教本部直接派人。这次行动，似乎主要是‘三眼’大人在主导，动用的也大多是我们这些外围雇佣力量。据说……据说是因为本部那边最近也有大动作，抽不出太多人手，而且……‘三眼’大人好像也想独占这份功劳……”
他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确定，显然这只是他的猜测。
魏无羡和蓝忘机心中同时一动。
圣教本部另有动作？
‘三眼’想独占功劳？这倒是个有意思的信息。
或许圣教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你们搜寻秘境入口，有什么具体的线索或者特征？”蓝忘机抓住了关键问题。
阴鸷男子努力回忆着：“‘三眼’大人给的线索很模糊，只说那秘境与幽冥之力相关，入口可能隐藏在极阴之地，或者被古老的阵法掩盖，气息内敛，极难察觉。他特别强调……要留意是否有独居的、修为高深的修士在此隐居，说这些人很可能与秘境有关，甚至是守护者……”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瞟向魏无羡和蓝忘机。
“所以我们就成了你们首要的怀疑目标。”魏无羡嗤笑一声，“就因为我们在你们划定的范围内，还‘修为高深’？”
阴鸷男子低下头，默认了。
“关于秘境，还有什么信息？比如里面可能有什么？‘三眼’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它？”魏无羡继续追问。
“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阴鸷男子苦笑，“‘三眼’大人只告诉我们寻找入口，其他的……不是我们这个层级能接触到的。我们只负责拿钱办事。”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一次无意中听‘三眼’大人提起过只言片语，好像……那秘境里藏着能‘颠覆乾坤’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颠覆乾坤？
魏无羡和蓝忘机眉头同时蹙起。
这个词听起来就非同小可，若秘境中真藏着如此恐怖的事物，绝不能让圣教得手！
“最后一个问题，”蓝忘机开口，目光如炬，“你们如何与‘三眼’或者其他小组联系？除了那枚玉符，还有没有其他备用方案或者紧急联络方式？”
阴鸷男子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权衡。
蓝忘机指尖一缕剑气吞吐，空气中温度骤降。
阴鸷男子一个激灵，连忙道：“有！有备用方案！如果传讯玉符失效，或者情况紧急，可以去黑风镇东头的‘悦来’客栈，找掌柜的，他是暗桩。说出暗号‘山鬼送炭’，他就会安排后续联系！”
黑风镇，“悦来”客栈……魏无羡默默记下了这个信息。
这算是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问话到此，基本已经将阴鸷男子知道的情报榨取得差不多了。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用眼神询问如何处理这几人。
蓝忘机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两人，以及面前面如死灰的阴鸷男子，沉吟片刻，对魏无羡道：“废其修为，清除相关记忆，扔出山外。”
他声音平静，却做出了最符合他们目前处境的决定。
直接杀掉，固然干净，但“影煞”连续损失人手，尤其是金牌杀手，必然会引起更大规模的调查和报复，反而更麻烦。
废掉修为，清除关于他们和这片山谷的记忆，让这些人变成普通的废人，就算被“影煞”找到，也问不出什么，只会以为他们是在任务中遭遇了不明强者或者秘境的反噬，更能混淆视听。
魏无羡点了点头，对这个处理没有异议。
他走到那昏迷的魁梧杀手和灵活杀手身边，并指如剑，精准地废掉了他们的丹田气海，断绝了修行根基，又动用秘法，将他们脑海中关于这次任务、关于这片山谷、关于他和蓝忘机容貌实力的记忆搅得一团模糊。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什么脏活。
然后，他看向那阴鸷男子。
阴鸷男子听到蓝忘机的决定，眼中反而闪过一丝解脱。
比起死亡，废掉修为和失去部分记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抵抗。
魏无羡依法施为，很快，阴鸷男子也软倒在地，修为尽失，记忆混乱。
“好了，”魏无羡处理完这三个，又看向小屋门口那四个早已吓破胆的刀疤脸等人，“这几个也一样处理？”
蓝忘机微微颔首。
魏无羡便走过去，将刀疤脸、矮壮汉子、瘦高个，连同那个昏迷的女子，都如法炮制，废掉修为，清除相关记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
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与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战斗的狼藉之地格格不入。
魏无羡和蓝忘机将七个昏迷不醒的废人拖到山谷外一处相对平坦、偶尔有猎户经过的地方，确保他们不会被冻死或者被野兽吃掉。
站在山谷入口，回望着他们那片已然不再完全安宁的“家”，魏无羡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蓝湛，”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看来咱们这桃源日子，是过不安生了。”
圣教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虽然暂时打掉了这一波探子，但“三眼”不会轻易放弃，其他的搜索小组也可能随时发现这里。他们就像黑夜中的灯塔，已经被盯上了。
蓝忘机站在他身边，望着山谷中那间熟悉的小屋，目光深邃。
他自然明白魏无羡的意思。
继续留在这里，意味着需要时刻警惕，应对可能源源不断的麻烦和危险。
他们的宁静，已经被打破了。
“你待如何？”蓝忘机侧头看向魏无羡，将选择权交给了他。是守在这里，迎击所有来犯之敌？还是暂时离开，避其锋芒，甚至……主动出击？
魏无羡沉默了片刻，眼神中各种情绪翻涌——有对这片亲手打造家园的不舍，有对圣教阴魂不散的愤怒，也有对前路未卜的一丝茫然。
最终，那丝茫然被坚定取代。
他抬起头，看向蓝忘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锐气的弧度：
“躲，是躲不掉的。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那咱们也不能闲着。”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看到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蓝湛，咱们去会会那个‘悦来’客栈的掌柜，怎么样？总不能一直等着人家打上门，咱们也得主动出去‘走走’不是？”
他的选择，是主动出击。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掌握主动权，顺着线索摸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三眼”的尾巴，甚至……给他来个狠的！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野火般的光芒，那是他熟悉的、永不屈服的神采。
他心中微动，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重逾千钧。
意味着他们即将离开这片暂时的安宁，再次踏入外界的纷扰与危险之中。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再是仓皇逃避。
他们将并肩而行，主动去面对那潜藏在暗处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