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辰的动作一顿，心里那句脏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妈的。
他不情不愿地把腿放平，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活像个第一天听课的小学生。
这鬼地方，连怎么坐都有规矩？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更密集了，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左手边第一排那个叫雷岩的老家伙，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把他押上军事法庭。
“各位。”
陈嘉禾清冷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会议室里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
她敲了敲桌面，像是在敲击每个人的心脏。
“从今天起，牧辰，担任‘方舟’副指挥官。”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尽管没人敢大声喧哗，但那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交流，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牧辰？那个来路不明的二流子？副指挥官？
“他将负责所有外部防御部署，以及异变体威胁等级评估工作。”陈嘉禾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人事调动。
她环视全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零点五秒，最后，淡淡地问了一句。
“有意见吗？”
没人敢吭声。
谁都知道，陈嘉禾的决定，就是最高指令。
沉默中，雷岩那魁梧的身躯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指挥官，恕我直言！”他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刚硬，“副指挥官一职，关乎整个方舟的安危，不是儿戏！敢问这位……牧副指挥，他有相关履历吗？他接受过任何正规的军事指挥训练吗？他了解我们的防御体系和武器系统吗？”
一连串的质问，掷地有声。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牧辰身上。
只见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像是没听到雷岩的话，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研究自己指甲缝里的一点灰。
陈嘉禾偏过头，也看向他，似乎在等他自己回答。
牧辰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迎上雷岩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扯了扯嘴角，吐出两个字。
“没有。”
他甚至都懒得坐直，就那么靠在椅背上，对着雷岩那张快要喷火的脸，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
“……”
短暂的死寂后，整间会议室轰然炸开。
“疯了！指挥官一定是疯了！”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他懂什么是异变体威胁评估？他连枪都没摸过吧！”
“这是拿我们几万人的命当赌注！”
一名肩扛少校军衔的军官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视着牧辰，眼珠子都红了。
雷岩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粗壮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像是随时会爆开。他指着牧辰，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牧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中气还挺足，可别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给气噶了。
他甚至还抽空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就在雷岩即将吼出更难听的质问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所有喧嚣。
“我说行，就行。”
陈嘉禾缓缓站起身。
她的身形在宽大的指挥官制服下显得有些单薄，尤其是站在魁梧如铁塔的雷岩面前。
但她只是那么站着，深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静静地看着雷岩。
被那双眼睛盯着，雷岩感觉自己一身的怒火像是被无形的压力给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梗着脖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陈嘉禾的目光从雷岩身上移开，扫过全场，最后，落回到那个依旧没个正形，甚至还在揉眼睛的牧辰身上。
雷岩那张涨成紫红色的脸，像一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粗壮的脖颈上青筋虬结，指着牧辰的手指剧烈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就在他即将爆发出更雷霆的质问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截断了他。
“雷部长。”
陈嘉禾的声音不大，却让雷岩浑身一僵。
“需要我提醒你吗？三天前，A-3废弃区，是谁在近千只撕裂者的围攻下，把我从鬼门关里拖出来的？”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含波澜，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会议室里，那些原本义愤填膺的军官们，脸上的怒气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愕然。
A-3区……近千只撕裂者……
那是足以瞬间撕碎一个满编装甲连队的恐怖数量。
而指挥官，竟然身陷其中？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救她出来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连枪都握不稳的二流子？
“是他，牧辰。”
陈嘉禾的视线最终落回雷岩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副指挥官这个位置，不是我赏给他的，是我欠他的。是我用指挥官的身份，为整个‘方舟’，换回来的一条命。”
“我的决定，我来负责。以后他捅出任何篓子，你们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她静静地看着雷岩，深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感情，最后问了一句。
“现在，还有问题吗？”
雷岩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陈嘉禾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能说什么？
说指挥官的命，不值一个副指挥官的位置？
这话要是说出口，他雷岩明天就得被手底下那群崇拜陈嘉禾的士兵给活撕了。
他憋屈地坐了回去，沉重的身躯砸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胸膛剧烈起伏，再看牧辰时，那眼神恨不得当场把他生吞活剥。
牧辰挑了挑眉，看着陈嘉禾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心里啧了一声。
这女人，护起短来，还真他妈有点帅。
“好了，继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