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娟心想这财神看人还挺准，今年许明宇一家运势是真的不太好。
上辈子就是她到处借的钱给许明宇两口子平账，这辈子她可不会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早饭后不久，许明秀就带着老公张帆和女儿张菲菲到了。
张帆长得周正，带着金丝眼镜看着就是读书人，但是黑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有种诡异的压迫感。
许明阳称那是“数学老师的威压”，对于他们这种从小数学成绩就不好的人来说，威压会翻倍。
果不其然，许文韬怕张帆比看了狗还害怕，即便张帆手里拿着红包，许文韬宁愿不要也坚决不上去拜年，给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张菲菲今年有九岁了，长得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按照大人教的挨个喊了一圈人，收了红包就自己待在一旁吃东西，也不乱跑。
许明阳见人都到齐了，这就喊了柯达照相馆的师傅来拍照。
第一排放了长板凳，许仁义和何美娟坐在最中间，许仁义怀里抱着许文韬，旁边坐着许明辉；何美娟抱着许晴晴，旁边坐着张菲菲，其他三对小两口分别站在第二排。
照相馆的师傅问：“中午吃什么？”
大家异口同声道：“茄子！”
咔嚓一声，留下了许家1993年的全家照。
吃完大年初一的团圆饭，大家围着桌子聊天，许明秀带张菲菲去了一趟茅房，回来的时候大哭不止，一蹦三丈高闹着要回县城里。
何美娟正收拾碗筷，立刻放了手里的东西问：“咋的了，是摔着哪里了吗？”
许明秀脸上带着愠怒，又有些难以启齿。
张菲菲扭捏着身子不让何美娟碰，哭喊着：“那个茅坑太脏了，里面都是屎，我不要用这个茅坑，我要回县里用厕所。”
农村的旱厕都是两块石板搭起来，中间留个小洞，下面的大坑装满了屎尿，一低头就能看见，着实有些不雅观。
但农村条件有限，不像城里厕所有下水系统，他们晚上甚至为了不摸黑出去上厕所，都会在房间里或者门口放一个尿桶。
农村孩子都习惯了，但城里的孩子却大为不解。
何美娟见过未来生活的便利能理解张菲菲的心理，许仁义却理解不了，他蹙着眉头用烟杆磕了磕桌面。
厉声责怪：“你们两口子是怎么带的孩子，城里的房子才给你们住了几年，这孩子就娇惯成了这样，这点苦都受不了！”
许明秀连忙认错：“爸，是我们不好，我们没教好菲菲。”
“张帆也有错，你还是个老师，不从小教育孩子勤俭节约、艰苦朴素，尽让她学了娇纵奢侈，想当年我们那一代，食不果腹，吃饭都成问题......”
眼见着许仁义又开始滔滔不绝讲当年的苦日子，何美娟立刻出声打断：“行了行了，大过年的谁想听你说教，孩子不习惯就算了，这也能上纲上线，吃饱了撑的吧！”
许仁义吹胡子瞪眼的，又不敢跟何美娟吵。
何美娟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张帆说道：“你也别往心里去，你爸就是酒喝多了爱装犊子，家里谁没被他说过，不是针对你。”
有何美娟的解围，张帆脸色明显好了一些，扯起一抹笑说：“没事，爸是长辈，有些道理我们作为晚辈的应该记着，菲菲确实被我们宠坏了。”
“有啥宠坏不宠坏的，日子越过越好那是好事，谁还能一直守着乡巴里头这点黄泥巴，未来是他们这群小辈去创造的，不往好了发展，还越活越回去吗？”
其实再等十几年，农村里也慢慢没了旱厕，都是安抽水马桶和蹲便器了。
只是现在何美娟还要种菜，也没有多余的闲钱重新修厕所，不过早晚的事情。
张帆有些吃惊何美娟的开明，心里对她曾经的偏见有了一些改观。
“你们收拾收拾东西，我送你们回县城里，顺便在明宇的店里让菲菲把厕所上了。”
“妈！”许明秀心下一惊，“哪儿有刚吃完饭就走的，我还没洗碗做家务呢！”
何美娟横了她一眼，说道：“这家里这么多人闲着，轮得到你操心这些。”
转头看向白香兰：“香兰，洗碗的事情交给你了。”
白香兰正看热闹呢，恍惚间就被抓了壮丁，指着自己的脸，震惊不已：“妈，我一个人洗？”
“你洗不得吗？咱家花那么多钱娶回来的儿媳妇，就过年让你洗一次碗都委屈你了？”
她白给老大一家做了六七年的饭，洗了六七年的衣服，就让她洗一次碗总不能说这个婆婆虐待儿媳吧！
这一大桌子的碗筷一个人得洗到什么时候啊，白香兰欲哭无泪，视线环视一圈，想找个帮手，最后目光落在雷晓云的身上。
雷晓云干活麻利，家务更是手到擒来，能拉她下水......
“你可别想打晓云的主意，她还没出月子呢！”
何美娟看破白香兰的想法，提前给她截断了。
白香兰嘟哝着：“这都坐了二十多天了，还没出月子？要坐到三十天不成！”
何美娟没管她的小心思，转头带着张菲菲去了镇上许明宇的店里上厕所，然后又帮着收拾东西送张帆和许明秀他们去车站。
直到坐在大巴车的座位上，许明秀依旧觉得心里愧疚。
她拉着何美娟的手说：“妈，对不起，本来想好好陪你们过个年的，又让爸不开心了。”
“没事。”何美娟说道：“他就是个老顽固，只想着窝在农村摸黄泥巴，外面那些新鲜思想他接受不了，不用跟他计较。”
许明秀原本以为何美娟也要因此责怪她几句，更会对菲菲也心生埋怨，她都想好一会儿多给何美娟点钱堵她的嘴了，却没想到何美娟现在变得这么通情达理。
“好了，菲菲也不要哭了，都怪外婆家里条件太简陋了，以后外婆有钱了就规整一下厕所，不让我们菲菲受委屈。”
张菲菲撅着嘴，眼睛上还挂着小珍珠，估计是刚刚被许仁义黑脸的模样给吓到了。
听见何美娟的安慰，心情明显好转了不少。
打量着这个每次来家里就指手画脚的外婆，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