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呢？脚呢？身体呢？
卫莲无比艰难地做了个低头的动作，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坨……像果冻一样的半透明胶质物，别说手脚了，他连明确的躯干结构都没有！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震撼，他愣了老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而赛拉尔显然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祂饶有兴致地盯着这只拥有罕见的黑水晶色泽的“小果冻”看了许久，语气轻快地说道：“吾记得你好像挺喜欢这种小东西的吧？唔……你当初在暮色森林的矿洞里还顺手捡了只普通史莱姆放生来着。”
“所以，吾专门为你精挑细选了这只稀有色的变异品种！怎么样，感不感动？这副新身体是不是非常适合你……嗯，特立独行的气质？”祂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看向卫莲的眼神堪称慈祥。
卫莲：“……”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震惊和无语的情况下，外在表现反而会比往常看起来更平静些，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变成了史莱姆的卫莲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的脸上除了那双黑豆似的眼睛就只剩下一个大概是嘴巴的发声器了。
他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求尽快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早日前往新世界。
当然了，希望下一个世界的方方面面都能正常点。
也许是感受到了卫莲深深的怨念，赛拉尔终于收敛了那副过于外露的幸灾乐祸表情，正色道：“你受到那个叫‘宗师系统’的法则约束，灵魂无法长时间脱离初始躯壳，故而只能暂时依附于其他生命体，吾如今的神力……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史莱姆这种生物构造简单，生命力极其顽强，是最合适的临时载体。”
卫莲沉默了很久，就连他那q弹软滑并且总是不受控制颤动几下的身体都像是被情绪影响到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他听出了赛拉尔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说到底，他兢兢业业刷分的终极目标也不过是想向系统兑换一具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身体，然后去到梦想中的小岛度过余生。
他清楚系统的规则，也知道赛拉尔已经尽力了，所以除了坦然接受之外别无选择。
“我知道。”
他只答了三个字，用的也还是平时那种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冷硬语气，可由于史莱姆的发声器官比较特殊，导致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软软的。
听到这跟卫莲本人气质严重不符的软糯声音，赛拉尔愣了片刻，随后又认真地看了一眼那坨像是受了委屈般颤颤巍巍的黑色果冻，祂眼中的戏谑之色彻底消散，流露出几许连祂自己都不明就里的温柔和怜爱。
但很快，祂就恢复了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傲娇姿态，清了清嗓子道：“咳，既然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黑色的史莱姆并未答话，只是晃动了一下身体，算是默许。
……
赛拉尔带着卫莲离开域界之后前往的第一站是莫格城邦。
时值初夏，正午时分的阳光有些刺眼，可这个季节的郊外树林却并不炎热，反而微风习习十分舒适，很适合作为郊游的地点。
这条通往城门的土路应该在近期修整过，比起几年前平坦宽阔了许多，道路两旁的耕地也新种了各种作物，远处村庄的上空炊烟袅袅，这里的一切都和卫莲记忆中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赛拉尔已经收敛了祂那身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的神光，又将发色和眸色改成烂大街的板栗棕，就连发型也变为了及肩的中长发——这是祂之前溜出去游玩时惯用的伪装，据说参考了伊卡洛斯王国最常见的路人形象。
此时的赛拉尔看上去就像一个带着点艺术气息的人类贵族，任凭谁也想不到祂其实是俯瞰众生的古神。
至于卫莲……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烦躁，也许用“烦躁”两个字来形容都有点轻了，确切来说他已经不爽到极点。
这副黏胶状的新身体干什么都不方便，哪怕他只是呆在原地也需要耗费大量精力才能使自己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形状。
他想试着走两步，可这软趴趴的身体只是徒劳地向内收缩了几下，然后像布丁似的晃了晃，前进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史莱姆没有四肢，全靠底盘蠕动，所以它们本来的移速也和蜗牛差不多，更别提新手上路的卫莲，他努力了许久才勉强可以进行直线位移。
“嗯，看来你适应得不错。”赛拉尔挑了挑眉，给出一个违心的评价。
卫莲正费劲地通过一段坑洼路面，根本没功夫回应，这果冻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弹跳着，越过石子时偶尔还会被底盘上分泌的液体黏住，就这效率，他简直怀疑自己能否赶在天黑之前抵达十米开外的莫格城邦界碑！
虽然他保持着表面的冷静，但实际上已经快被这种寸步难行的无力感弄得崩溃了，他曾经的武技，他引以为傲的身体操控力，一切的一切都在今时今日沦为了笑话。
“啧，照你这个速度，等走到莫格城邦门口，里面的领主都能换到第三任了。”赛拉尔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脸嫌弃地把他拎了起来。
神明大人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他软乎乎的身体，动作算不上温柔，语气也颇为无奈：“喂，你收着点，可别把粘液蹭到吾衣服上。”
话音刚落，卫莲就被对方塞进旅行斗篷外侧的口袋里了。
小小的史莱姆挣扎了几下，在口袋边边处探出三分之一的身体，那双黑豆似的眼睛闪烁着其他史莱姆不具备的睿智光芒。
赛拉尔低头瞅了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打心眼里觉得卫莲这副想动又动不了的样子比他平时那张冷脸好玩多了。
而卫莲的果冻心早已被变身史莱姆后的一系列屈辱遭遇捅了个对穿，如果是人形，他此时的脸色必定黑如锅底。
但作为一坨连面部五官都差了三样的低等生物，他根本无法表达愤怒，只能强迫自己认清现实，将注意力集中于赛拉尔口袋外面的世界。
算了，总比自己慢吞吞地蠕动强，效率至上。
他只好这样劝慰自己，也接受了这种像个零钱袋一样被人揣在兜里赶路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