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乐安郡主白若雪接旨！\"
卯时三刻的阳光刚给脑洞百货的飞檐镀上金边，尖锐的宣旨声就像炸雷般劈进后院。白若雪正蹲在鹦鹉笼前，指尖捏着辣椒籽往竹条缝隙里塞，闻言手一抖，整把赤红的辣椒籽全撒在鹦鹉\"啾啾\"五彩斑斓的尾羽上。
\"啾！\"绿毛鹦鹉猛地跳上横木，尾羽炸开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对着月洞门就是一嗓子，\"狗皇帝！辣——！\"
\"作死！\"白若雪脸色煞白，扑过去用绣花帕子捂住鹦鹉嘴，指腹触到鸟喙下沾着的辣椒碎。老忠穿着浆洗得发硬的宝蓝色管家服冲进来，腰间镇北王府的鎏金腰牌还晃悠着，见状当场腿一软，扶着葡萄架才没栽进旁边的酱菜缸里：\"郡主！这、这要是被传进太监耳朵里...\"
\"怕什么？\"白若雪甩开手，鹦鹉趁机扑棱翅膀，尾羽上的辣椒籽簌簌掉落，却突然歪着头改口尖叫，\"陛下万岁万万岁！赏糖葫芦！\"她挑眉，指尖敲了敲笼壁，\"你瞧，昨儿个教了半夜的吉祥话，到底是记住了。\"
院门口的宣旨太监穿着绯红蟒袍，手里明黄圣旨卷轴压得手腕发酸，眼皮子止不住地跳。他在司礼监当差二十年，见过安国公府进贡的九窍玲珑玉，也见过西域使臣送来的会跳舞的波斯猫，可从没见过哪家郡主的后院飘着辣椒面味，还有只鹦鹉在...在练习骂街后改口喊万岁。
\"郡主，\"太监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的声线带着颤音，\"陛下口谕：闻乐安郡主善制天下奇物，着三日后辰时进宫进贡，钦此。\"
明黄圣旨展开的刹那，老忠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勺\"咚\"地撞在酱菜缸沿上，惊飞了缸里腌着的黄瓜。红缨踩着院墙翻进来，青色劲装下摆沾着露水，手里还拎着半块咬剩的山楂糖葫芦，糖霜在晨光里亮晶晶的：\"郡主？宫里又闹什么幺蛾子？\"
\"可不嘛，\"白若雪用脚尖戳了戳老忠的胳膊，见他毫无反应，干脆蹲下来扒拉他眼皮，\"让我进贡'奇珍异宝'呢。\"她指尖点在老忠翘起的山羊胡上，突然笑得狡黠，\"正好把后院那堆'宝贝'送进宫去。\"
三日后的脑洞百货后院活像遭了贼。老忠抱着个描金檀木箱子哭得肝肠寸断，银线绣的袖口蹭着箱角的铜扣：\"郡主！您瞧瞧这叫什么贡品——\"他掀开箱盖，绿毛鹦鹉\"啾啾\"正用爪子扒拉着颗油光水滑的核桃，见老忠哭丧着脸，突然歪头开口：\"老忠头，哭啥？没见过钱串子啊？\"
\"它昨儿个还把李御史的乌纱帽啄出三个洞！\"老忠抹着眼泪，白若雪却拍了拍旁边蒙着蓝布的木箱，里面传出\"咕噜咕噜\"的滚动声：\"这是我用江南运来的精铁齿轮做的旋转风车，保证陛下没见过这么精巧的玩意儿！\"
红缨撩开蓝布一角，露出里面卡得死死的竹片风车，齿轮还在\"咔哒咔哒\"地啃着布条，时不时甩出几点黑黢黢的机油：\"郡主，昨儿个您让陈先生试转的时候，它转着转着就把扇叶甩到账房先生的茶碗里了。\"
\"那是陈先生手劲太大！\"白若雪把一本用麻绳装订的厚册子塞进第三个箱子，土黄色的封皮上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御笔亲撰·土豆百吃大全》，\"宫里山珍海味吃腻了，陛下肯定喜欢咱这接地气的稀罕物。\"
老忠看着册子封皮上画的歪扭土豆插图，哭得更凶了：\"土豆...郡主，您这是要拿喂猪的东西糊弄皇上啊！\"
\"懂个啥？\"白若雪叉腰，发间的糖葫芦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这叫大巧若拙！对了，把东厢房那罐'地狱辣'辣椒面也装上，给陛下尝尝咱们新研制的爆辣糖葫芦。\"
正闹着，前院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南宫翎穿着玄色常服走进来，墨袍下摆沾着城郊的尘土，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他扫了眼满地的箱子，目光落在鹦鹉笼子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都准备妥当了？\"
\"战神大人来得正好！\"白若雪眼睛一亮，拽着他蹲到风车木箱前，\"您瞧这齿轮，昨儿个转着转着就冒黑烟，陈先生说像是中了邪...\"
南宫翎指尖刚碰到沾着机油的齿轮，突然\"咔哒\"一声，某个指甲盖大的小零件掉在青石板上。他耳尖瞬间泛红，飞快地用靴尖把零件碾到石缝里，咳嗽两声：\"本王觉得...陛下或许更喜欢活物。\"
\"啾啾\"立刻扑棱翅膀：\"活物！比如战神大人腰上挂的糖葫芦！\"
南宫翎低头看了看腰间确实挂着的半串糖葫芦，那是今早出门时白若雪硬塞的。他默默把糖葫芦塞进袖袋，白若雪却拍手叫好：\"对呀！把战神大人打包进贡给陛下，保准比什么奇珍异宝都稀罕！\"
进宫的队伍堪称京城十年来最奇葩的景致。前头是红缨骑着匹枣红马，腰间皮鞭串着十二颗铜铃铛当开道锣，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中间是老忠推着独轮车，车上摞着三个贴满封条的箱子，鹦鹉笼子用红绸系在车把上，\"啾啾\"正歪头啄着封条上的浆糊；最后是白若雪的青布马车，车帘时不时掀开条缝，露出她咬着糖葫芦的侧脸，旁边南宫翎骑着黑马随行，面无表情却总往车帘方向瞟。
路过朱雀大街时，早市的商贩们纷纷丢下扁担探头张望。卖蒸饼的王婆子踮着脚喊：\"郡主！这次又带啥宝贝进宫啊？\"
\"该不会又是猪油掺花瓣的'神油'吧？\"肉铺的孙屠户哈哈大笑，手里的屠刀还滴着血水。
\"嘘！\"茶铺的刘掌柜赶紧捂住他嘴，\"没见战神大人跟着呢嘛！郡主要给皇上送奇珍异宝啦！\"
白若雪掀开窗帘，朝人群晃了晃手里的辣椒面罐子：\"三天后回来给你们带御膳房的豌豆黄！不过得用十串糖葫芦换！\"
南宫翎勒住马缰，俯身靠近车帘，声音压得极低：\"若雪，宫里规矩多，万事小心。\"
白若雪挑眉，举起辣椒面罐子晃了晃：\"放心吧战神大人，我这'秘密武器'比您的长枪还管用——谁敢惹我，就请他尝尝'地狱辣'糖葫芦，保证辣得连亲娘都不认识！\"
午门的金吾卫看着这支队伍走近，枪尖在晨光里抖得像秋风中的芦苇。领头的侍卫长盯着独轮车上歪歪扭扭的箱子，又看看老忠腰间哐当落地的镇北王府腰牌，终于咬咬牙挥手放行。刚进午门，就见个小太监迈着碎步跑过来，头上的乌纱帽都跑歪了：\"哪位是白郡主？陛下在御花园的藕香榭等着呢！\"
白若雪跳下车，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老忠怀里抢过檀木箱子。御花园的九曲桥上，大靖皇帝正坐在凉亭里品新茶，旁边柳贵妃捏着串东珠手串，眼角余光瞟着 approaching 的队伍，嘴角勾起抹不屑的笑。她早听说这失势郡主靠卖猪油神油发家，还以为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没想到穿得比浣衣局的宫女还素净，手里竟拎着个掉漆的鸟笼子。
\"臣女白若雪，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白若雪福身行礼，膝盖刚弯到一半，鹦鹉笼子里的\"啾啾\"突然扯开嗓子：\"万岁万岁万万岁！赏钱——！\"
皇帝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明黄的龙袍上。柳贵妃\"噗嗤\"笑出声，赶紧用绣帕掩住嘴。皇帝却不在意，摆手笑道：\"免礼免礼！早听说你鬼点子多，快把奇珍异宝呈上来瞧瞧。\"
老忠和红缨费力地把箱子抬到石桌上，白若雪先打开第一个檀木箱子：\"陛下请看！这是臣女亲手调教的'吉祥鹦鹉'啾啾！\"
\"啾啾\"歪着脑袋打量皇帝，突然伸长脖子：\"陛下，您下巴上的胡子像秋收后的玉米须！\"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住，柳贵妃笑得肩膀直颤。白若雪赶紧戳了戳笼子：\"胡说什么！快给陛下说吉祥话！\"
\"啾！\"鹦鹉抖了抖尾羽上的辣椒籽，突然改口，\"陛下万岁，赏我十串糖葫芦！要加辣椒面的！\"
\"哈哈哈！\"皇帝笑得前仰后合，龙袍上的茶水渍都顾不上擦，\"有意思！比宫里那些只会说'万寿无疆'的鹦鹉强多了！\"
白若雪趁热打铁，掀开第二个箱子的蓝布：\"陛下再看这个！臣女秘制的'乾坤旋转风车'！\"她握住旁边的檀木摇把用力转动，齿轮\"咔哒咔哒\"地咬合，竹片风车开始缓缓旋转，突然\"啪\"的一声，某颗螺丝崩飞出去，不偏不倚砸在柳贵妃的东珠手串上。
\"哎呀！\"柳贵妃尖叫着跳起来，散落的东珠滚了满地，有几颗掉进了旁边的荷花池。白若雪尴尬地笑了笑，蹲下身想捡东珠，却被皇帝拦住：\"无妨无妨！这玩意儿比御膳房做的糖人有趣多了！还有吗？\"
\"有！\"白若雪眼睛一亮，捧出第三个箱子里的厚册子，\"陛下，这是臣女穷尽心血编写的《土豆百吃大全》，从酸辣土豆丝到土豆烧牛肉，再到土豆蜜饯，应有尽有！\"
皇帝翻开册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用朱砂画的土豆插图，其中一页还粘着块干涸的土豆皮。他指着\"土豆炖熊掌\"的菜名笑得直拍大腿：\"妙啊！难得有人能把最寻常的土豆写出花来！\"
柳贵妃终于忍不住了，捻着碎掉的东珠手串冷声道：\"陛下，这算什么奇珍异宝？臣妾看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儿罢了。\"
白若雪挑眉，指尖点着册子上的土豆插图：\"柳贵妃这话臣女可不爱听。奇珍异宝哪有固定模样？就像这土豆，埋在土里时不起眼，可削皮切丝能炒，切块炖肉能填肚，磨成粉还能做糕点——就像人一样，哪能只看表面？\"
\"说得好！\"皇帝抚掌称赞，龙椅都跟着晃了晃，\"白郡主果然是个妙人！这样吧，朕赏你...赏你宫里的张御厨，跟着你学做这土豆宴！\"
白若雪眼睛亮得像夜明珠：\"谢陛下！不过臣女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陛下能不能...赏臣女十车糖葫芦的钱？就当是给'啾啾'的改口费？\"
皇帝愣了愣，随即笑得更大声，连凉亭的飞檐都在震颤：\"你这郡主！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准了！\"
走出皇宫时，白若雪怀里揣着皇帝赏的十两重的金元宝，另一只手拎着御膳房打包的豌豆黄，笑得见牙不见眼。老忠跟在后面直擦汗，后颈还沾着酱菜缸里的黄瓜皮：\"郡主，您可吓死老奴了...幸好陛下是个开明君主。\"
红缨翻了个白眼，伸手抢过白若雪手里的豌豆黄：\"陛下都被您逗得合不拢嘴，哪还舍得怪罪。\"
南宫翎骑着马跟在旁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若雪，你那本《土豆百吃大全》...本王能借去看看吗？\"
白若雪挑眉：\"战神大人也对土豆感兴趣？\"
南宫翎耳尖泛红，目光飘向远处的宫墙：\"本王...本王想看看有没有适合军营的简易做法。\"
\"当然有！\"白若雪笑得更灿烂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比如土豆炖牛肉，切成块扔锅里煮就行，管饱又好吃——不过嘛，看书得付'学费'。\"
\"多少？\"
\"一串糖葫芦！\"
南宫翎默默从袖袋里掏出那串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糖葫芦，糖霜上还沾着他的体温：\"给。\"
白若雪接过糖葫芦，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心里像落进了颗糖霜山楂，又酸又甜。她突然觉得，进宫进贡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赚到了战神大人亲手给的糖葫芦。
而此刻的御书房里，皇帝正戴着老花镜翻看《土豆百吃大全》，看到\"土豆酿蜂蜜\"的菜谱时笑得把茶盏都碰倒了。柳贵妃站在一旁，精心描画的眉毛细得像针：\"陛下，您怎么真赏她了？那丫头一看就没安好心...\"
皇帝合上册子，看着窗外飘落的海棠花瓣，慢悠悠地说：\"安不安好心有什么要紧？难得有这么个有趣的人——再说了，你不觉得她和定北侯站在一起，比那些后宫妃嫔争风吃醋的戏码好看多了？\"
柳贵妃捏紧了帕子，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卖糖葫芦的失势郡主，恐怕比朝堂上的老狐狸还要难对付。
回程的马车上，白若雪正掰着金元宝盘算：\"老忠叔，回去就把'宫廷特供'的牌子挂到店门口！红缨，你去告诉陈先生，就说陛下亲自批注了咱们的土豆菜谱，让他赶紧写个宣传册子，就叫《御笔亲荐·脑洞美食指南》！\"
老忠望着天边的晚霞，叹了口气：\"郡主，您这是铁了心要把生意做到皇宫里去啊...\"
\"那当然！\"白若雪晃了晃元宝，上面的龙纹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以后咱们还要推出'贵妃同款'辣椒口红，'皇帝钦点'土豆味糖葫芦——保证卖得比元宵灯会上的兔子灯还火！\"
南宫翎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计划，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他曾以为自己的人生只有金戈铁马，却没想过会遇上这样一个女子，把皇宫当成卖糖葫芦的市集，把皇帝逗得哈哈大笑，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用一串糖葫芦换一本书。
夕阳将一行人影子拉得老长，鹦鹉\"啾啾\"在笼子里打着瞌睡，偶尔咂咂嘴，不知梦到了哪个宫里的糖葫芦。而关于乐安郡主动不动用土豆糊弄皇上的消息，已经随着归巢的鸟儿飞出紫禁城，在京城的茶肆酒肆里传得沸沸扬扬。
\"你听说了吗？郡主要给皇上送土豆当贡品！\"
\"骗谁呢？皇上能瞧得上土豆？\"
\"嗨！我亲眼瞧见御膳房的太监来脑洞百货买辣椒面了！说是陛下要学做'地狱辣'糖葫芦呢！\"
\"我的天...这郡主真是越来越离谱了...不过，说起来还真有点期待她下次进宫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