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月亮刚爬上墙头，南宫翎就觉得不对劲。
他从演武场回来，银甲上还沾着夜露，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婚房方向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白若雪的吆喝，比北境的军鼓还热闹。
“林掌柜！把那盏琉璃灯挂高点！对，就照糖球架子！”
“赵铁柱！镜子！镜子再往左边挪挪！要让‘家人们’看清战神同款围裙的针脚！”
“王大厨！你的‘爱心便当’做好没？等下要上‘深夜放毒’环节！”
南宫翎的眉头瞬间皱成了北境的冻土。他加快脚步，推开婚房的门——然后，他愣住了。
这还是他的婚房吗？
原本挂着大红喜字的地方，被块明黄色的绸布取代，上面用金线绣着五个大字：“白家直播间”。墙角堆着十几个灯笼，有圆的、方的、甚至还有糖葫芦形状的，把屋子照得比白昼还亮。
梳妆台上的铜镜被换成了面巨大的黄铜镜，镜面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镜子前摆着张长条桌，上面堆满了各种商品：有裹着金粉的“富贵糖球”，有绣着枪尖图案的“战神睡衣”，还有几瓶贴着“熬夜神油”标签的...其实是王大厨做的桂花蜜。
白若雪穿着件粉色的睡袍，正站在桌子上，指挥着林掌柜挂灯笼。她头发乱糟糟的，睡袍上还沾着点糖霜，看见南宫翎进来，眼睛亮得像灯笼：“哟，战神大人回来了？快！换衣服！‘深夜直播’马上开始！”
“换衣服？”南宫翎看着自己的婚房，墨色的瞳仁里写满了“离谱”二字。他的拔步床被挪到了墙角，上面堆满了“样品”，连他和白若雪的喜被都被换成了印着糖球图案的新被子。“这是...怎么回事？”
“直播间啊！”白若雪从桌子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串刚做好的“夜光糖球”——其实是在糖壳里掺了点荧光粉，“客厅太吵，客人多了挤不下，我寻思着...咱这婚房宽敞，灯也亮，正好改造成‘VIp直播间’，专门做深夜场！”
“婚房？”南宫翎的声音硬得像他手里的长枪，“改成直播间？”
“对啊！”白若雪理所当然地点头，拉着他往屏风后走，“我都跟‘家人们’说好了，今晚八点准时开播，主打‘战神的婚后生活’主题——快，把你那件绣糖葫芦的睡衣换上！林掌柜说，这件衣服预定了八十件，就等你上身展示了！”
南宫翎被她拽着，看着屏风后那件粉嫩嫩的睡衣——那是白若雪上周逼他穿的，领口绣着串歪歪扭扭的糖葫芦，说是“夫妻情趣”——耳根瞬间红了，像被灯笼烤过的山楂：“不行！”
“怎么不行？”白若雪叉着腰，把睡衣往他怀里一塞，“你忘了昨天卖‘和解糖球’亏了多少？不搞点新花样，这个月的房租都付不起！”她凑近他，压低声音，“就穿一小会儿，展示完就换，给你提成十串‘蜂蜜脆皮’糖葫芦，怎么样？”
南宫翎捏着那件软乎乎的睡衣，又看了看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不答应就撒娇”的威胁。他深吸一口气，想起北境的亲兵还等着他捎新糖球，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就一小会儿。”
“就一小会儿！”白若雪笑得像偷到鸡的狐狸，转身冲外面喊，“家人们！战神大人马上就来！准备好你们的铜钱！限量款睡衣今晚只卖五十件！”
外面立刻传来一阵欢呼，夹杂着铜钱碰撞的声音，比过年还热闹。
南宫翎换睡衣的时候，听见白若雪在外面跟“家人们”互动：“对，就是那件粉的！是不是特别可爱？跟他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反差超大！”
“等下还会展示他擦铠甲哦！独家画面，别处看不到！”
“想让战神说晚安？刷十个糖球！刷到榜一的送战神亲手签名的糖葫芦签子！”
他捏着睡衣的领口，感觉比穿银甲还沉重。【内心oS：本王的一世英名...迟早要毁在她手里。】
“战神大人准备好了没？”白若雪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带着点催促。
南宫翎深吸一口气，掀开屏风走了出去。
“哇——！”
“好可爱！”
“这糖葫芦绣得比我娘绣的还好！”
屋子里的“家人们”——其实是白若雪提前邀约的熟客和几个小报童——瞬间沸腾了。穿绿裙的苏小姐举着个钱袋，差点把桌子拍塌：“我要一件！要战神同款！”旁边的青衫公子更直接，把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剩下的全要了！我送人！”
白若雪站在铜镜前，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筒，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家人们看好了！这件睡衣采用上等云锦，手工刺绣，每颗糖葫芦都栩栩如生——最重要的是，这是战神大人亲自试穿的版型，显瘦！显高！穿了都说好！”
她突然转身，一把拽过南宫翎，把他拉到铜镜前：“来，将军，转个圈给家人们看看背面——看见没？后面还有个小口袋，专门用来装糖葫芦！贴心不贴心？”
南宫翎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后背差点撞到后面的糖球架子。他黑着脸，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却还是极其配合地转了个圈——动作快得像在北境躲避暗器。
“哈哈哈！战神转圈圈好可爱！”
“我再加五两！要他转三圈！”
“赵铁柱！快记下来！榜一要三个签名！”
林掌柜举着算盘，手都在抖，嘴里念念有词：“五十件睡衣，每件二两，已经订出三十八件...这才一刻钟...比昨天一整天卖的还多！”
南宫翎看着白若雪在人群中穿梭，收钱、介绍、偶尔还冲他挤眉弄眼，突然觉得这粉色的睡衣...好像也没那么难穿。尤其是看到她数钱时嘴角的笑，比北境的篝火还暖。
“接下来！”白若雪突然举起喇叭筒，声音比刚才更高了，“进入‘深夜放毒’环节！由王大厨独家赞助的‘爱心便当’——其实是加了山楂的养胃粥，战神大人每天晚上都喝这个，才能保持这么好的体力！”
王大厨端着个托盘走出来，脸上写满了“我不认识这俩人”，把一碗粥往南宫翎面前一放：“将军，您的粥。”
南宫翎看着那碗飘着山楂片的粥，突然想起昨晚白若雪说“养胃”，特意让王大厨做的。他拿起勺子，刚要喝，就被白若雪拦住了。
“等等！”她举起喇叭筒，“家人们看到没？战神大人喝的就是这款！现在下单睡衣，送同款养胃粥配方！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我要！我要配方！”
“我再加钱！我要王大厨亲自教我做！”
人群又一次沸腾了。赵铁柱收钱收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把林掌柜拉过去帮忙，两个人像两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南宫翎默默地喝着粥，听着白若雪的吆喝声、铜钱的碰撞声、还有“家人们”的欢呼声，突然觉得这婚房...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比冷冰冰的书房热闹多了。
直播进行到一半，南宫翎的眼皮开始打架。他昨晚在北境处理军务，没睡好，刚才又练了两个时辰的枪，此刻困得像北境冬眠的熊。
“将军？将军？”白若雪推了推他，“到‘互动问答’环节了！家人们问你，穿这件睡衣睡觉舒服吗？”
南宫翎猛地惊醒，下意识地说：“舒服。”
“舒服就对了！”白若雪立刻接话，“所以家人们赶紧买！错过今晚，再等一年！”
她偷偷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再坚持一下，结束了给你买二十串糖葫芦，管够。”
南宫翎的喉结滚了滚，点了点头，强打精神配合。他回答了“最喜欢什么口味的糖葫芦”（蜂蜜脆皮），“平时谁洗碗”（赵铁柱），甚至还被要求做了个“比心”的手势——虽然做得像在握枪，但还是引来一阵欢呼。
三更梆子敲响时，“直播”终于结束了。客人们满意地离开，手里都拎着或多或少的“战利品”，嘴里还在讨论明天的“直播内容”。
林掌柜捧着钱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郡主！今晚大获成功！睡衣卖光了，还预定了三十件！加上其他商品，净赚三百五十两，够买三十五车山楂了！”
白若雪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明天让赵铁柱去备货...南宫翎？你怎么了？”
她转头，看见南宫翎靠在拔步床的柱子上，已经睡着了。他还穿着那件粉色的睡衣，眉头微微皱着，像在做什么不太开心的梦，手里却还攥着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
“真是...累死了。”白若雪走过去，轻轻把糖葫芦从他手里拿出来，又找来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她看着他熟睡的脸，突然觉得这粉色的睡衣跟他还挺配——至少，没平时那么冷冰冰的。
“郡主，要不要把将军搬到床上去？”赵铁柱收拾东西路过，压低声音问。
“不用。”白若雪摇摇头，拿起桌上的账本，“让他睡会儿吧，今天也累坏了。”
她坐在南宫翎旁边，借着灯笼的光对账，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他。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粉色的睡衣上，又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馨的画。
南宫翎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身上的粉色睡衣被换成了舒适的里衣。白若雪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本没算完的账本。
他轻轻把账本从她手里抽出来，又找来条被子，盖在她身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嘴角沾着点糖霜，像只偷吃糖没擦嘴的小猫，他突然低笑出声。
【内心oS：把婚房改成直播间...也就她能想出来。】
但他没打算改回去。镜子还立在那里，灯笼还挂在墙上，甚至桌子上还摆着几件没卖完的商品——好像这样也挺好。
至少，每天醒来，能看见她为了生意忙碌的样子，比在北境面对冰冷的军报有趣多了。
“将军，郡主醒了吗？”林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兴奋，“外面好多人等着看今天的‘直播预告’呢！”
南宫翎刚要回话，就看见白若雪揉着眼睛坐起来，眼睛一亮：“来了来了！今天主打‘战神的早餐’！王大厨！把那碗养胃粥再热一热！”
他看着她风风火火往外跑的背影，突然觉得，这“直播间”怕是要常住下去了。
他拿起桌上那件粉色的睡衣，指尖拂过上面的糖葫芦图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内心oS：其实...穿穿也无妨。】
远处的更夫路过，听见侯府里传来的吆喝声，还有隐约的“家人们”“糖葫芦”，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梆子：“这郡主啊，真是把婚房当成聚宝盆了！不过啊，看着战神那纵容的样子，就知道这直播间...还得热闹好一阵子哟！”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件粉色的睡衣上，也落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上。谁也没说要把婚房改回去，就像谁也没说，其实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比任何安静的夜晚都让人觉得踏实。
南宫翎想，只要她开心，别说把婚房改成直播间，就算把整个侯府改成糖球作坊，他也愿意。
毕竟，她的笑声，才是这世上最甜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