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郡主府花园，晨露打湿了青石板，海棠花瓣粘在白若雪的红绸裙上。她拿着根树枝当马鞭，对着南宫翎比划：“今天的吵架主题是‘你藏私房钱’——记住，要痛心疾首，还要带点委屈。”
南宫翎穿着常服，正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珠花，闻言动作一顿：“我什么时候藏私房钱了？”
“演戏！演戏懂不懂？”白若雪用树枝戳他的胳膊，“就像上次你演‘猪油神油过敏’那样，眼睛里要有戏！”
穿虎头袄的小雪球抱着个糖人跑过来，糖人上的武将被她啃得缺了条胳膊：“爹娘，今天还要吵架吗？张婶说要来看热闹呢。”
“当然要。”白若雪蹲下来，帮女儿擦掉嘴角的糖霜，“今天你爹演得好，赏他十串糖葫芦。”
南宫翎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压力山大。自从上次“家庭和解套餐”卖爆后，白若雪就迷上了“吵架促销”，他的演技也被迫从“木头人”进阶到“有点情绪”——虽然每次演完都想把她的糖球炉子砸了。
辰时的“脑洞百货”门口，围观群众比昨天多了一倍。白若雪抱着账本，故意撞了南宫翎一下，账本“啪”地掉在地上：“南宫翎！你说！你是不是把私房钱藏在盔甲里了？”
南宫翎没像往常那样板着脸，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眉头拧成疙瘩，声音里带着点颤抖：“我没有。”
“没有？”白若雪抓起案上的山楂扔过去，正好砸在他胸口，“那昨天红缨在你箭囊里摸出的银子是什么？当我瞎吗？”
南宫翎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提高了音量，回音在大街上荡开：“那是给你买珠花的钱！你以为谁都像你，眼里只有糖葫芦？”
围观群众瞬间炸了锅。卖菜的张婶拽着老李的胳膊：“乖乖，战神这是真生气了？连珠花都搬出来了！”
“我看像真的。”老李举着刚买的酸梅汤，“你看他那眼神，跟上次在边关打胜仗时一样凶！”
白若雪也愣了愣——她只让他演“痛心疾首”，没让他加“珠花”的戏码啊？这临场发挥，比戏班的老生还厉害。
辰时三刻，南宫翎看着白若雪错愕的表情，突然觉得“影帝瘾”上来了。他往前走了三步，几乎贴着她的鼻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白若雪，你除了知道赚钱，还知道什么？上次小雪球发烧，你在忙什么？在给‘和解套餐’盖章！”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围观群众的议论声戛然而止。白若雪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这混蛋，居然翻旧账！
突然，一声抽泣打破了沉默。穿虎头袄的小雪球站在人群前排，小嘴瘪得能挂油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胸前的虎头吊坠上。
“爹……”她哽咽着，小手攥着衣角，“你别骂娘亲……娘亲是为了给我买糖人才忙的……”
南宫翎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只是想把吵架演得逼真点，没料到会把女儿弄哭——这还是小雪球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真眼泪。
“小雪球……”战神大人瞬间慌了神，刚才的“痛心疾首”全跑没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擦女儿的眼泪，又怕弄疼她，手在半空僵成了爪子。
巳时的柜台后，白若雪抱着抽抽噎噎的小雪球，小姑娘的眼泪打湿了她的红绸裙。南宫翎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得像个刚入伍的新兵，连手指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都怪你！”白若雪瞪他一眼，声音却带着憋不住的笑，“让你演痛心疾首，没让你演‘绝情老爹’！”
“我……”南宫翎想辩解，看见女儿哭红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对不起……”
他笨拙地从怀里掏出颗麦芽糖，递到小雪球嘴边：“吃这个，甜的。”
小雪球把头扭到一边，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要……爹欺负娘亲……”
南宫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蹲下来，对着女儿举起三根手指：“爹保证，再也不跟娘亲吵架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像一样软，“爹给你做一百串糖葫芦，草莓的，裹双倍糖。”
小雪球的哭声小了点，抽噎着问：“真的？”
“真的。”南宫翎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的眼泪，指腹蹭过她滚烫的脸颊，“现在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爹……爹就把兵符给你当玩具。”
巳时三刻，小雪球终于被哄好了，正坐在南宫翎的肩膀上，手里举着串草莓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爹，你刚才好凶……像吃了辣椒的老虎。”
南宫翎背着女儿，肩膀绷得像块铁板，听见这话差点把手里的糖罐子捏扁。
白若雪跟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将军，你刚才那演技，不去戏班唱戏真是可惜了！”她学着他刚才的语气，捏着嗓子喊，“‘你眼里只有糖葫芦’——啧啧，这情绪，比状元郎念诗还到位！”
红缨举着账本跑过来，飞镖在指尖转得像小陀螺：“郡主，刚才有个戏班班主来，说想请将军去客串‘怒斩负心汉’的戏码，出场费十两银子！”
“去！为什么不去？”白若雪眼睛一亮，“正好让他体验一下民间疾苦，顺便……赚点糖葫芦钱。”
南宫翎黑着脸回头，眼神能冻住糖葫芦：“白若雪。”
“哎。”前郡主应得飞快，嘴角却还在往上翘。
“再玩假吵架，”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咬牙切齿，“本王就真生气了。”
小雪球突然从他肩膀上探出头：“爹，真生气会怎么样？会摔娘亲的账本吗？”
南宫翎：“……”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娘俩是故意的。
午时的大街上，没看成“影帝级吵架”的群众有点不乐意了。张婶叉着腰喊：“郡主，我们可是特意来看吵架的，这就结束了？”
“就是就是！”几个等着买“和解套餐”的百姓附和，“将军演技刚上来就不演了，这不是耍我们吗？”
白若雪赶紧举起手里的糖葫芦：“家人们别慌！今天虽然没吵架，但我们有新活动——‘战神哄娃现场直播’！看将军给女儿梳头发，十文钱一位，送酸梅汤一碗！”
南宫翎刚把小雪球放下来，闻言差点腿一软。他瞪着白若雪，眼神里写满“你敢”。
白若雪却冲他挤眼睛：“将军，为了生计，忍忍。”
最终，战神大人还是被迫坐在了临时搭的台子上，手里拿着把桃木梳，笨拙地给小雪球梳头。梳了半天，把好好的头发梳成了个鸟窝，还沾了片海棠花瓣。
围观群众笑得比看戏还开心，铜钱像雨点似的往台上扔，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未时的养心殿，皇帝举着小李子刚买回来的“吵架现场复刻版”糖人（一个将军在骂一个举着糖葫芦的郡主），笑得直拍龙椅。
“这南宫翎，演技可以啊。”皇帝把糖人往嘴里塞了口，“比上次演‘猪油神油过敏’真实多了——小李子，传旨，让他明天进宫，给朕演一段‘怒怼贪官’，朕给他当观众。”
柳贵妃端着茶走进来，看见糖人突然笑出声：“陛下，您这是把战神当戏子了？小心他提着长枪来养心殿理论。”
“他不敢。”皇帝笑得更欢了，“他要是敢来，朕就请白若雪来，演一段‘郡主怒砸养心殿’——保证比他还精彩。”
正说着，小李子拿着张纸条跑进来：“陛下，定北侯府送来的，说是将军亲笔写的。”
皇帝展开一看，上面就三个字：“不演了。”笔迹龙飞凤舞，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力道。
申时的天牢，夕阳把铁窗染成了橘红色。宁王正趴在草堆上，看着狱卒画的“吵架现场图”——上面的南宫翎吹胡子瞪眼，白若雪叉腰怒吼，小雪球在旁边哭，画得活灵活现。
“啧，这演技。”宁王用毛笔在图上的南宫翎旁边画了个笑脸，“比本王当年跟陛下争太子妃时差远了——本王当年，能哭出三升眼泪。”
狱卒憋笑着说：“王爷，外面都说将军这次是‘影帝翻车’，把亲女儿弄哭了。”
“正常。”宁王放下毛笔，拿起今天的《京城日报》，上面印着南宫翎给小雪球梳头的插画，标题是《战神的柔情：鸟窝发型也有爱》，“演得太真，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他突然叹了口气，“想当年本王演‘忠臣死谏’，差点真把自己撞死在柱子上——演戏这东西，太投入容易出事。”
戌时的卧房，烛火摇曳。南宫翎坐在梳妆台前，笨拙地给小雪球编辫子——小姑娘明天要去给柳贵妃请安，非说要梳个“凤凰头”。
白若雪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辫子编得像条麻花，突然笑着说：“其实……你刚才真生气的时候，还挺帅的。”
南宫翎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再帅也没有糖葫芦帅。”
“谁说的？”白若雪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梳子，三两下就编好了个歪歪扭扭的凤凰头，“在我心里，你比十车糖葫芦还帅。”
她突然踮脚，在他耳垂上亲了口：“不过呢，还是不吵架的你最帅——尤其是给女儿梳头的时候。”
小雪球趴在梳妆台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嘴里还嘟囔着：“爹……明天别吵架了……要吃糖葫芦……”
南宫翎把女儿抱起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软得像糖浆：“不吵了，以后都不吵了。”
他低头看着白若雪，眼底的冰霜早就化了，只剩下温柔的笑意：“不过……要是你再乱花钱买糖葫芦，本王就……”
“就怎么样？”白若雪挑眉，往他怀里钻了钻。
“就……”南宫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低笑出声，“就陪你一起吃，吃到牙齿掉光。”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在母女俩交握的手上，糖葫芦的甜香混着海棠花的气息，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一下，像在说：
最好的演技，不是吵架时的逼真，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里，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