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灵光沿着阵纹逆向流淌，所经之处，石砖上的符文逐一倒转，如同时间回溯。王沐阳猛地抬手，掌心向前，低喝：“别动！”
黄文杰脚步一顿，刀锋悬在半空。他方才正欲靠近那道裂开的石碑，却见王沐阳神色骤紧，眉心皱成一线。
“那光……不对。”王沐阳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微微颤抖。怀中玉牌的温热已转为灼烫，仿佛有火在皮肉下燃烧。他能感觉到，那股热流并非来自自身灵力，而是自外侵入，顺着血脉往心口逼压。
李欣烨迅速退至他身侧，神识如细网铺开，扫过地面每一寸流转的蓝光。她的指尖在袖中掐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片刻后，她睁眼，声音冷静：“这不是阵法反噬，是禁制重启。”
“重启？”黄文杰皱眉，“谁设的禁制？我们不是已经采完了？”
“不是针对我们。”李欣烨摇头，“是整个空间的机制在变。你看那光的流向——它不是随机的，它在回溯采集路径。”
话音未落，蓝光已流至五蕴明心草原生之地，地面浮现出一道残缺符印。那符印边缘多出一划，与王沐阳记忆中桃花仙子传承里的某个符文极为相似，却又多了一丝凶戾之气。
王沐阳瞳孔微缩。他下意识按住胸口，玉牌的灼热忽然加剧，仿佛要破衣而出。就在这一瞬，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真源不在眼前。”
声音并非从耳中传来，而是直接浮现于识海，如古钟轻撞，余音不散。
三人同时僵住。
——“深处藏真机，守者未眠。”
——“取者，必承其重。”
声音断续，语调古老，字字如刻入骨髓。黄文杰猛地环顾四周，刀锋横扫一圈，却未触及任何实体。
“谁在说话？”他低吼。
“不是人。”李欣烨闭目，神识紧锁空间波动，“是禁制本身在传递信息。这类遗音，通常只在机缘转移或守护机制激活时出现。”
王沐阳没有回应。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玉牌上。那声音响起的瞬间，玉牌的灼热竟与之同步，仿佛两者本为一体。更诡异的是，他竟在那断续的语句中，听出了一丝……熟悉。
不是内容熟悉，而是频率。那声音的波动节奏，与他初入桃花林时，玉牌第一次震颤的频率，完全一致。
“它说‘深处藏真机’。”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们刚才采的，可能只是表象。”
“表象？”黄文杰冷笑，“九转血灵果、黑墨心莲子，这些还只是表象？你告诉我，什么才算真机缘？”
“我不知道。”王沐阳直视他，“但玉牌的反应不会错。它现在不是警告，是共鸣。它在回应那个声音。”
李欣烨睁开眼，目光落在中央石碑上。蓝光已流至黑墨心莲原位，就在那空荡的石台上，幽光短暂凝滞，竟勾勒出一个残缺符号。那符号仅有三笔，却蕴含极强的禁制气息，与桃花传承中的“封灵印”极为相似，唯独最后一划扭曲如兽爪。
“这个符号……”她喃喃，“不是采摘标记，是唤醒符。”
“唤醒什么？”
“守者。”她看向王沐阳，“声音说‘守者未眠’，说明它一直存在，只是被封着。我们刚才的采集，可能不是结束，而是启动。”
黄文杰脸色一变：“你是说，我们一路采过来，其实是在给某个东西松绑？”
“有可能。”李欣烨点头，“这类上古秘境，常以天材地宝为锁，采一株，解一重封印。我们以为在得宝，实则在开闸。”
空气骤然凝滞。
王沐阳低头，掌心贴住玉牌。那灼热仍未消退，反而随着空间气息的变动而起伏。他忽然意识到，这声音为何只在他识海中格外清晰——李欣烨和黄文杰听到的，是模糊的片段，而他，几乎能还原每一字的音节。
“它在对我说话。”他低声。
“什么？”李欣烨皱眉。
“我不是说声音内容。”王沐阳抬眼，“是方式。你们听到的是警告，我听到的……更像指引。”
黄文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它在帮你？”
“我不知道它帮谁。”王沐阳缓缓道，“但它认得我。”
三人沉默。
上方，空中光门虚影忽然震颤，边缘符文闪过一抹血色纹路，与蓝光勾勒出的残缺符号弧度一致。
“我们必须决定。”李欣烨打破沉默，“是继续深入，还是就此退出。”
“退出？”黄文杰嗤笑，“现在说退出？我们刚破幻境，穿光门，采灵药，结果你告诉我，真正的机缘还在前面，守着一头不知道什么的怪物？那我们之前拼死拼活图什么？”
“图活命。”李欣烨冷冷道，“机缘再大，拿不走就是死物。你真以为‘守者未眠’是吓唬人的？金丹境魔修我们尚且联手才胜，若这守护兽是元婴级别，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可若不试，永远不知。”王沐阳忽然道。
“你说什么？”
“我说，若不试，永远不知。”他目光坚定，“我们一路走来，哪一次不是险中求生？桃花林、心魔幻境、金丹魔修，哪一次不是明知危险仍往前走？现在告诉我们前方有更强的对手，更大的机缘——这不正是我们修行的意义？”
黄文杰咧嘴：“这才像你该说的话。”
“但我不是冲动。”王沐阳抬手，示意他们看玉牌，运转灵力，试图更深入地感知那股来自玉牌和空间的波动，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与他相抗衡，仿佛在考验他的极限。在激烈的灵力交锋中，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动，掌心传来一丝刺痛。
“我是在确认。这玉牌从桃花林开始，每一次异动，都指向更深处的机缘。它不是随意共鸣，它在引导我。而现在，那声音也在引导我。两者频率一致，说明它们来自同一源头。”
李欣烨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桃花仙子的传承，与这空间有关？”
“我不知道。”王沐阳摇头，“但我知道，若就此退出，我这一生都会问自己——如果当时再进一步，会怎样？”
黄文杰大笑：“好！那就再进一步！我黄文杰不怕死，就怕没机会跟兄弟并肩！”
李欣烨看着两人，终于轻叹：“我可以支持深入，但必须先做三件事。”
“说。”
“第一，清点所得，确认是否足以应对突发状况；第二，调整状态，若真有守护兽，我们必须以巅峰之姿面对；第三，制定退路。进可攻，退可守，才是活命之道。”
王沐阳点头：“我同意。”
黄文杰耸肩：“你们定，我跟着打就是。”
三人迅速行动。李欣烨取出玉匣，逐一查验所采灵药，确认封印完好。王沐阳盘膝而坐，运转灵力，感知体内状态。玉牌的灼热渐渐平息，转为持续温热，如心跳般稳定。
就在他即将收功时，识海中那道声音，竟再次浮现。
——“……信者，得门。”
一字未落，空中光门虚影猛然一震，顶部符文再次闪过血纹，比先前更久。
王沐阳睁眼，正对李欣烨投来的目光。
“它又说话了。”他说。
“说什么？”
“两个字。”他缓缓起身，“‘信者’。”
黄文杰冷笑：“信谁？信那鬼声音？还是信你这玉牌？”
王沐阳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光门，那血纹已隐去，但空气中残留的波动，却如兽类低喘，隐隐压迫而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抚过剑柄，掌心传来一丝湿意。
低头看去，剑柄缠布的缝隙间，渗出一滴血珠，正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