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沈烬耳后的青痕像条活过来的蛇，正沿着颈侧往锁骨处攀爬。
那是烬火反噬的征兆，每跳动一次，她的指尖就会不受控地冒出火星——可此刻墨云策手中那柄\"灭烬\"泛着幽蓝，火星刚触到蓝光便\"滋啦\"一声湮灭，连灰烬都不剩。
\"九皇子当真以为，用暗卫挡刀就能护住前朝余孽？\"墨云策擦了擦嘴角的血，寒渊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身上的符文随着他的动作明灭，\"先皇当年用三百死囚的血祭炼此刃，专克你们沈家的邪火。
你猜，是你的火快，还是我的刀快？\"
楚昭将沈烬往身后又带了半步，腰间玉牌被握得发烫。
他能感觉到身后女子的体温在往下掉——反噬发作时，沈烬总会像块冰。\"墨大人急着送命？\"他扯了扯被血浸透的衣襟，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旧疤，\"当年你替林相毒杀我母妃时，可没这么多废话。\"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墨云策眼底。
他瞳孔骤缩，寒渊匕首带起风声直刺楚昭心口。
沈烬的指甲掐进掌心，烬火在经脉里翻涌，可当她试图召出火焰时，那幽蓝屏障突然暴涨三尺，将两人团团围住。
耳后青痕猛地窜到喉结处，她闷哼一声，踉跄着撞进楚昭怀里。
\"阿烬？\"楚昭的声音染了丝慌，手臂下意识收紧。
沈烬咬着唇摇头，余光瞥见回廊柱上垂着的红绸流苏——那是前日她为掩人耳目特意让人挂的，用的是西域易燃的火蚕纱。
她攥住楚昭的手腕，在他掌心快速画了个\"火\"字。
楚昭立刻会意，反手扣住她的指节，嗓音陡然拔高：\"墨云策，你以为林相真会保你？
他昨日还跟萧景琰的人在城西茶楼密会，说要把你当弃子！\"
\"住口！\"墨云策的刀势顿了顿，脸上青筋暴起。
他在林府当差十年，最恨的就是被主子视作棋子。
沈烬趁机摸出袖中火折子，指尖在红绸上轻轻一旋。
火蚕纱遇火即燃，眨眼间柱子腾起丈高火墙，热浪裹着火星劈头盖脸砸向墨云策。
那幽蓝屏障被火焰一冲，竟出现蛛网状裂纹。
墨云策骂了声，慌忙后退两步去扑身上的火，寒渊匕首的蓝光也跟着暗了几分。
\"走！\"楚昭拽着沈烬往回廊深处跑。
两人踩着满地碎瓦，耳边是火舌舔噬木梁的噼啪声。
沈烬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反噬带来的剧痛从耳后蔓延到太阳穴，但她不敢停——方才那把火消耗了太多体力，若再被墨云策追上，怕是连自保的力气都没了。
\"王妃！
九殿下！\"前方突然传来秦风的喊杀声。
暗卫们举着火把从侧门杀进来，苏悦手持长剑劈开两个侍卫，剑尖挑飞了挡在路中的长戟。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暗卫，刀光映得回廊亮如白昼。
\"秦队长，护好苏姑娘！\"楚昭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又回头看了眼——墨云策已经扑灭身上的火，正握着寒渊匕首追来，紫鸢不知何时从阴影里闪出来，手中银鞭\"唰\"地缠住了苏悦的剑鞘。
\"小心！\"沈烬刚喊出口，紫鸢的银鞭已顺着剑鞘缠上苏悦手腕。
苏悦吃痛松手，长剑\"当啷\"落地。
紫鸢阴恻恻一笑，银鞭尖儿淬着的毒在月光下泛着青：\"姑娘倒是忠心得很，不如陪我玩玩？\"
\"苏悦！\"秦风挥刀砍向紫鸢，却被她旋身避开。
银鞭如灵蛇般缠上廊柱，紫鸢借力荡到半空，鞭梢直取苏悦咽喉。
苏悦就地一滚，发簪散了，青丝铺了满地。
她摸出靴中短刃，对着紫鸢的手腕掷去——这是她跟南宫烬学的毒医手法，专打穴位。
紫鸢闷哼一声，银鞭落地。
可不等苏悦松口气，她又从腰间摸出三枚透骨钉，朝着秦风的后心射去。
\"小心！\"沈烬想冲过去，却被楚昭拽得一个踉跄。
她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跑到了回廊尽头，前方是堵爬满青藤的矮墙。
楚昭弯腰把她往上一托：\"翻过去！
我断后！\"
\"你疯了？\"沈烬急得眼眶发红，\"反噬快压不住了，我带你一起——\"
\"听话！\"楚昭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可指尖却轻轻蹭过她耳后的青痕，\"我母妃临终前说，要我护好该护的人。\"他突然俯身吻了吻她发顶，\"阿烬，翻过去。\"
沈烬咬着牙翻上矮墙。
回头时正看见楚昭抽出腰间软剑，与追来的墨云策缠斗在一起。
寒渊匕首的蓝光和软剑的寒光撞出火星，像极了那年上元夜他们在御花园看的烟花——可那时的烟花是暖的，此刻的火星却烫得人心慌。
她刚要跳下去，忽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沈烬抬头，正撞见一双阴鸷的眼睛——不知何时，墙头上蹲了个黑衣刺客，手中弩箭正对着楚昭后心。
\"小心！\"她尖叫出声。
楚昭闻声旋身，软剑横挡在胸前。
弩箭擦着他锁骨飞过，在墙上钉出个血洞。
刺客见一击不中，又填了支弩箭，这次瞄准的却是沈烬。
沈烬想躲，可反噬来得太猛。
她眼前发黑，耳后的青痕已经蔓延到整个脖颈，皮肤下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她踉跄着栽下矮墙，落地时撞在一堆枯枝上。
剧痛让她暂时清醒了些，刚要爬起来，就听见墙那头传来楚昭的闷哼——是墨云策的匕首刺中了他？
\"楚昭！\"她撑起身子，可双腿像灌了铅。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侍卫们的呼喝：\"抓住刺客！
保护九殿下！\"
沈烬扶着墙站定，透过青藤的缝隙，看见楚昭的软剑挑飞了墨云策的匕首。
寒渊匕首\"当啷\"落地，滚到她脚边。
她鬼使神差地捡起那柄刀，蓝光突然大盛，烫得她掌心冒起水泡。
可与此同时，体内翻涌的烬火竟诡异地平静下来——那反噬的剧痛，也跟着轻了几分。
\"沈烬！把刀给我！\"墨云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
沈烬盯着掌心的水泡，又看了看远处被暗卫围住的楚昭。
她突然笑了，手指缓缓抚过刀身符文：\"墨大人不是说，这刀专克我的火？\"她指尖冒出一簇幽蓝火焰，竟与刀身的光色完全融合，\"那如果......我把火，融进这刀里呢？\"
寒渊匕首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墨云策的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跑。
可暗卫们已经围了上来，秦风的刀架在他脖子上，苏悦捂着胳膊上的鞭伤，正用绳子捆他的手。
楚昭捂着左肩的伤口走过来，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伸手碰了碰沈烬手中的刀，又碰了碰她颈侧的青痕：\"反噬......\"
\"轻了。\"沈烬把刀递给他看，\"这刀好像......能压制诅咒。\"
楚昭的指腹擦过她掌心的水泡，眼神暗了暗：\"以后别乱碰。\"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是林相的亲卫到了。
沈烬望着逐渐逼近的火把，又看了看手中仍在发烫的寒渊匕首。
她突然想起墨云策说的\"灭烬\"二字——这刀本是为杀她而铸，此刻却成了救命的锁。
命运真是可笑。
楚昭拉着她往巷子深处走，沈烬回头望了眼那堵矮墙。
方才那个刺客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半截带血的黑布。
风卷起黑布，露出下面一行用血写的小字：\"双生劫，终须见。\"
沈烬的脚步顿了顿。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方才被捆住的墨云策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他嘴里还咬着半片毒囊。
\"林相灭口了。\"楚昭的声音很轻，\"但他漏了件东西。\"他指了指墨云策手边的寒渊匕首，\"这刀里，藏着前朝的秘密。\"
沈烬握紧他的手。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摆，远处林府的灯笼像一串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然而，就在沈烬和楚昭以为可以暂时摆脱困境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马嘶。
那匹马通体漆黑，鞍上挂着个鎏金匣子，匣身刻着与寒渊匕首相同的符文。
马背上没有人，却有张纸条被箭钉在墙上，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血写的：\"王妃，你要的真相，在......\"
纸条的末尾被血浸透了，只余下半枚熟悉的玉佩——那是白璃前日丢在她妆匣里的。
火势在身后张牙舞爪，将回廊的木梁烧得噼啪作响。
沈烬望着眼前这堵爬满枯藤的高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寒渊匕首的刀鞘——方才与墨云策缠斗时，她鬼使神差将那柄专克烬火的利刃抢在了手中，此刻刀身仍泛着幽蓝微光，与她体内翻涌的火焰形成诡异的共鸣。
\"九殿下，王妃！\"秦风的喊杀声被火浪吞没，暗卫们似乎被紫鸢的毒鞭缠住了手脚，暂时冲不过来。
墨云策抹去嘴角血迹，手中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沈姑娘不是很能烧吗？
现在看看是你的火快，还是我的剑快。\"他身后的紫鸢舔了舔银鞭上的毒，银鞭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听说沈家的烬火能焚尽万物，不如让我试试这墙——烧穿了，你们倒是能跑，烧不穿......\"她阴恻恻一笑，\"就陪我们去见林相。\"
楚昭将沈烬往自己身侧带了带，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依然挺直了脊背：\"阿烬，你颈侧的青痕淡了。\"他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寒渊匕首在压制反噬。\"沈烬一怔，这才注意到耳后的灼痛确实缓和了不少——方才握住匕首时，烬火与刀中符文产生的共鸣，竟意外地将诅咒的反噬压了下去。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匕首，刀身的符文突然泛起涟漪，像是某种回应。
\"想拖延时间？\"墨云策的剑已经刺来，楚昭旋身避开，软剑与对方的剑刃相撞，火星四溅。
沈烬的指尖冒出一簇幽蓝火焰，这次没有被反噬灼烧的剧痛，反而顺着匕首的纹路流入刀身。
寒渊匕首突然发出蜂鸣，刀身上的符文亮如星子，竟从刃口处喷涌出一道火墙！
\"这是......\"墨云策的瞳孔骤缩。
那火墙不是普通的红焰，而是与刀身同色的幽蓝，所过之处，枯藤瞬间化为飞灰，连墙面的青砖都被烧得发红。
沈烬攥紧匕首，感觉体内的烬火如江河奔涌，却被刀中符文稳稳疏导，再没有半分反噬的刺痛。
她想起墨云策之前说的\"灭烬\"，原来这柄为杀她而铸的凶兵，竟成了驾驭烬火的锁——或者说，钥匙。
\"楚昭！\"她大喊一声，楚昭立刻会意，挥剑斩断两人身侧最后一根烧得只剩半截的木梁。
木梁轰然坠地，火星溅上那堵被烧得滚烫的高墙。
沈烬趁机将寒渊匕首插入墙缝，幽蓝火焰顺着砖缝蔓延，只听\"咔嚓\"一声，墙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走！\"楚昭拽着她的手腕，两人同时发力撞向那面墙。
青砖簌簌坠落，露出墙后一片漆黑的巷道——竟是条被人遗忘的密道，墙内还堆着半人高的干柴，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
\"想跑？\"墨云策的剑几乎擦着沈烬的发梢刺来，楚昭反手用软剑缠住对方的手腕，借力将沈烬推进密道。
沈烬落地时滚了两圈，抬头正看见楚昭被紫鸢的银鞭缠住脚踝，拖向火舌翻卷的回廊。
\"楚昭！\"她爬起来就要冲回去，却见楚昭突然笑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几分狠戾的笑。
他抽出腰间的玉牌，对着密道方向用力一抛。
玉牌撞在干柴堆上，\"轰\"的一声腾起烈焰——原来那玉牌表面刻着引火符文，是他特意为今日准备的后手。
火势瞬间吞没了墨云策和紫鸢的退路，两人慌忙后退。
楚昭趁机冲进密道，反手将沈烬护在身后。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远处似乎有微光闪烁。
沈烬回头望了眼被火焰封死的入口，又看了看手中仍在发烫的寒渊匕首，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