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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卷着碎雪打在沈烬的鬓角,她踩着未及脚踝的雪毯往前走,玄色斗篷下的手指攥得发白——方才那口血堵在喉间,此刻正顺着胸腔往四肢百骸窜,像有团火在啃噬内脏。

可她垂眸盯着自己靴尖,将颤抖的尾音都压进了雪地里。

\"王妃留步!\"

马蹄声裹着冷喝破空而来。

沈烬抬眼,便见三骑快马从宫道转角冲来,为首那人腰间挂着明黄色鱼符,正是萧景琰身边的亲卫统领周越。

周越勒住马缰,积雪溅起半人高,他居高临下地扫过沈烬身后的士兵:\"奉太子令,今日所有宫禁事务由我接管!\"

百夫长的后背瞬间绷直。

他方才被沈烬镇住的那股子动摇又涌了上来——太子是储君,皇上虽未明确立嫡,但萧景琰母族手握三州军权,谁能轻易得罪?

\"周统领这是要抗旨?\"沈烬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棱坠玉盘,\"方才太子当街抢夺皇上赐我的妆奁,我正要面圣请旨,你这是要拦着?\"

周越的马鞭\"啪\"地抽在雪地上:\"王妃莫要血口喷人!

太子不过是见你衣着单薄,想赠件皮裘——\"

\"那这是什么?\"沈烬突然从袖中取出蚀月佩,羊脂玉在雪光里泛着幽冷的光,\"方才太子的手都碰到这玉佩了,周统领是想说,太子连皇上御赐的妆奁都要'赠'?\"

周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认得这玉佩——三日前萧景琰在暗月阁拍桌骂娘,说沈烬那妆奁里有块蚀月佩,是前朝皇室信物,若被皇上知道沈烬藏着这东西,便是通敌的死罪。

可谁能想到,这玉佩竟被沈烬光明正大攥在手里?

\"这...这是妖女诬陷!\"周越扯着嗓子喊,\"你们这些当兵的懂什么?

赶紧把人押去太子府——\"

\"且慢。\"沈烬转头看向缩在队伍最后的冷公公,\"冷总管,这玉佩是不是皇上赐的?\"

冷公公被突然点名,喉结动了动。

他前日在冷宫当差时,可是亲眼见着内官监捧着妆奁来的,上头明明白白盖着\"御赐\"的朱印。

此刻被沈烬盯着,他膝盖一软跪在雪地里:\"回王妃的话,这确实是皇上亲赐的妆奁之物,奴才前日还帮着清点过...\"

\"放屁!\"周越的马鞭\"刷\"地抽向冷公公,却被沈烬抬手拦住。

她指尖凝起一簇淡金色的火苗,在雪地里格外刺眼——这是\"烬火\"的征兆,周越曾听暗月阁的人说过,沈烬的火焰能烧尽一切谎言。

士兵们倒抽一口冷气。

百夫长盯着那簇火苗,突然想起方才在冷宫看见的血痕——这女子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却还敢硬刚太子,难道真有底气?

\"周统领急什么?\"沈烬将火苗按灭在掌心,\"我这儿还有人证。\"她冲身后招了招手,两个士兵押着个灰衣人过来。

那人脸上蒙着黑巾,此刻被扯下来,露出左脸一道蜈蚣似的伤疤——正是前日刺杀沈烬的暗月阁杀手。

\"说。\"沈烬的声音像淬了冰,\"是谁让你在冷宫放火,又是谁给的毒药?\"

灰衣人浑身发抖。

他前日被沈烬的火焰逼得无处可逃,本以为必死无疑,却被沈烬用解药吊着命。

此刻见周越在场,他突然梗着脖子喊:\"太子殿下待我不薄——\"

\"哦?\"沈烬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那这瓶'七日焚心散',也是太子待你不薄?

我让人查过,暗月阁的杀手接任务前,都会被主子喂下独门毒药。

你这毒,得用太子私库的雪蟾草才能解吧?\"

灰衣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盯着那青瓷瓶,突然\"扑通\"跪下:\"是太子!

太子说沈王妃手里有前朝余孽的信物,让我们杀了她灭口!

前日冷宫的火是我放的,毒药也是太子给的!\"

周越的马鞭\"当啷\"掉在地上。

他望着士兵们逐渐冷下来的眼神,又望着沈烬手里的玉佩和杀手,突然翻身上马:\"你们...你们等着!\"说罢打马狂奔,雪地上只留下一串慌乱的马蹄印。

百夫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朝沈烬抱了抱拳:\"王妃,咱们这就去御书房。\"

御书房里,龙涎香混着墨香氤氲。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疏,目光扫过沈烬手中的蚀月佩,又扫过跪在地上的杀手,眉峰越拧越紧:\"你是说,太子勾结暗月阁,意图谋害皇妃?\"

\"回皇上。\"沈烬跪在金砖上,脊背挺得笔直,\"蚀月佩确是皇上赐的妆奁之物,太子却当街抢夺;暗月阁杀手也已招认,是受太子指使。

儿臣不敢妄言,但求皇上明察。\"

\"荒唐!\"

殿门\"砰\"地被撞开。

萧景琰喘着粗气冲进来,玄色锦袍上还沾着雪屑:\"儿臣对皇妃绝无恶意!

定是这妖女勾结江湖术士,诬陷儿臣!\"

\"太子殿下急什么?\"沈烬将杀手的供词呈给皇上,\"这是杀手的血书,按了指印的。

还有,儿臣让内务府查过,暗月阁近三月的银钱往来,有三笔都汇去了太子私库。\"

萧景琰的脸\"唰\"地白了。

他望着皇上逐渐冰冷的眼神,突然扑到龙案前:\"儿臣知错!

儿臣只是听说沈王妃的妆奁里有前朝旧物,怕她通敌,这才...这才一时糊涂!\"

\"通敌?\"皇上将血书重重拍在案上,\"你当朕是瞎的?

这蚀月佩是朕让内官监打制的,刻着'永昭'二字,分明是朕给新妃的贺礼!\"他猛地起身,龙纹黄袍在殿内翻涌如浪,\"传朕的旨,着大理寺严查太子私库与暗月阁的往来!

太子暂时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手谕,不得踏出一步!\"

\"皇上!\"萧景琰踉跄着去抓皇上的龙袍,却被侍卫架住拖了出去。

他的嘶吼撞在殿门上,渐渐消散在寒风里。

沈烬跪在地上,看着皇上的身影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她喉间又泛起腥甜,却硬是咽了回去——此刻不是示弱的时候。

直到皇上挥了挥手说\"退下\",她才扶着兰心的手起身,玄色斗篷扫过满地碎光。

出了御书房,暮色已经漫上宫墙。

沈烬摸了摸胸口的蚀月佩,玉面烫得惊人——这是\"烬火\"诅咒反噬的征兆。

她抬头望向承明殿的方向,那里亮着一盏孤灯,是楚昭的书房。

可还没等她迈出步子,便见转角处闪过一道青衫身影——是林怀远,楚国丞相,楚昭的养父。

他站在阴影里,朝她轻轻一笑,便消失在暮色中。

沈烬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突然想起,方才在御书房,皇上提到\"永昭\"二字时,而林怀远的笑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雪又下大了。

兰心将斗篷往她肩上拢了拢,却触到一片湿热。

沈烬低头,见衣襟上洇开一片血渍,像朵正在绽放的红梅。

她望着宫墙上的落雪,突然轻声道:\"兰心,去太医院取些止血药。\"

可她知道,真正的血,才刚刚开始流。

沈烬扶着兰心的手往承明殿走时,宫道两侧的宫灯在雪幕里晕成暖黄的雾。

她每走一步,胸腔里那团火便往上窜一分,喉间的腥甜几乎要破口而出。

兰心的手在她臂弯里发颤,声音带着哭腔:“王妃,您方才在御书房咳的血都浸透中衣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院的刘院正——”

“不急。”沈烬扯了扯嘴角,指尖悄悄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蚀月佩贴着心口发烫,那是诅咒反噬的征兆,太医院的止血药至多暂缓一时。

但方才在御书房,皇上提到“永昭”二字时眼底那抹痛楚,还有林怀远消失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比火焰更灼得她心慌。

转过栖凤阁的朱漆回廊,忽有冷风卷着沉水香钻进鼻腔。

沈烬脚步一顿,抬眼便见廊柱下嵌着半片残纸,边角还沾着墨痕。

她蹲下身,用帕子裹着捡起——是半封未写完的信,字迹清瘦如竹枝:“九皇子母族旧部......暗月阁动静已压下,蚀月佩...”

“王妃?”兰心见她停住,也俯身看过来,“这是...”

沈烬将残纸揉成一团塞进袖中,抬头时眼尾微挑:“去冷宫找秋霜,问她今日林丞相可曾去过那里。”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让赵侍卫查查,萧景琰的私库银钱,除了暗月阁,可还有别的去处。”

兰心虽不解,却还是应下,提着裙角往冷宫方向跑了。

沈烬扶着廊柱缓了缓,刚要继续走,便见前方影影绰绰过来几人。

为首的青衫男子抱着药箱,正是南宫烬。

他面上覆着银线面具,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听说你在御书房咳血了。”

沈烬见是义兄,紧绷的弦松了些:“毒医大人消息到灵。”

南宫烬没接话,直接掀开她的衣袖。

腕间的血痕还在渗着暗紫的血,他瞳孔一缩:“烬火反噬到血脉了?”指尖点在她腕间的“止息穴”上,药箱里翻出个青瓷瓶,“这是新制的冰魄丹,能压三日反噬。”

沈烬接过药瓶,却瞥见他腰间挂着的半块虎符——和方才残纸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人。

她心念电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今日可见着林丞相?”

南宫烬的面具下传来轻笑:“林怀远?他今日去了趟城西破庙,和个穿玄色斗篷的人说了半炷香的话。”他顿了顿,“那斗篷上绣着金线缠枝莲,和你嫁入楚宫时,皇后赐的妆奁里那匹蜀锦纹样一样。”

沈烬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皇后以“新妇敬茶”为名,命她用那匹蜀锦裁了件披风,却在她试穿时突然说“颜色不吉”,当场命人烧了。

原来那匹锦缎根本不是给她的,而是林怀远用来联络的暗号。

“阿烬。”南宫烬的声音放轻了些,“你可知蚀月佩上的‘永昭’二字,是前朝最后一位太子的表字?”

沈烬如遭雷击。

她猛地摸向心口的玉佩,玉面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三个月前她被选为楚昭的王妃时,皇上赐下这枚玉佩,只说是“新妇吉物”,却原来是前朝太子的信物。

而楚昭的表字,正是永昭。

雪越下越大,宫灯在风雪里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沈烬望着承明殿方向那盏孤灯,突然笑了:“原来林丞相的棋,比萧景琰下得深得多。”她将冰魄丹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喉间翻涌的腥甜,“他让萧景琰当明枪,自己做暗箭,既借太子之手试探我,又借皇上之手敲打楚昭......”

“那你打算如何?”南宫烬替她拢了拢斗篷,“是先拔了这根暗箭,还是......”

“先去承明殿。”沈烬打断他,脚步却顿在原地。

她望着雪地里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方才在御书房,皇上说“蚀月佩是朕让内官监打制的”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案上的玉玺——那方玉玺的纽绳,和她在林怀远书房见过的那串檀香珠,是同一种沉水香。

宫墙外传来更鼓声声,已是三更天。

沈烬摸了摸袖中揉皱的残纸,又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玉佩,忽然加快脚步往承明殿走。

兰心的脚步声从身后追来,喊着“王妃,秋霜说林丞相今日辰时去过冷宫,还往井里扔了个锦盒”,可她的话被风雪卷散,只余下碎雪落在发间,凉得刺骨。

承明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昭站在门内,玄色朝服未褪,手中握着盏琉璃灯。

暖光映着他冷硬的下颌线,见她过来,眉峰微挑:“听说你今日在御书房和太子对质?”

沈烬望着他眼底未褪的倦色,忽然觉得喉间的血没那么烫了。

她走过去,将冻得冰凉的手塞进他掌心:“殿下可知道,蚀月佩上的‘永昭’二字,是前朝太子的表字?”

楚昭的手猛地一紧。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忽然低头吻去她鬓角的雪,声音低得像叹息:“我还知道,有人想借这枚玉佩,让前朝余孽的罪名,同时扣在你我头上。”

沈烬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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