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虎的战靴踏碎最后一块焦黑的岩屑时，王一一正跪在寒铁台上发抖。
刺骨的风卷着赤雾掠过断魂崖，将月初十染血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的银枪还滴着魔族的黑血，枪尖指着寒铁台中央那枚裂开的星玉，声音冷得像崖底的冰：“你说这是最后一块密钥？”
王一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却不及心口的刺痛半分。三天前她站在这里时，还带着月末路亲手绘制的星图，信誓旦旦地对星虎说找到星玉就能破解魔族封印。那时星虎的眼神多亮啊，像淬了光的寒刃，拍着她的肩说“有你在，此战必胜”。可现在，寒铁台上除了裂开的星玉，只有叶影冰冷的尸体——那个总在她犯错时默默收拾残局的姑娘，为了替她挡下魔族的暗袭，胸口被利爪撕开了狰狞的伤口。
“说话。”月初十的枪尖又逼近半寸，枪身上的符文因怒气泛起红光。
星虎突然抬手按住了枪杆。他刚从崖下的魔阵中突围，玄色战甲上布满划痕，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依旧挡在王一一身前。“先查星玉的裂痕。”他的声音很沉，目光扫过星玉上不规则的纹路，指尖刚触碰到玉面，就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弹开。
王一一猛地抬头，眼泪终于砸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月末路给我的星图被篡改过，我没发现异常，还逼着叶影跟我提前开启星玉的封印……”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空气里。月初十猛地收枪，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明知月末路失踪前最后接触的是魔族细作，还敢用他的星图？”
寒风吹过崖边的枯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王一一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三天前的议事厅——那时叶影曾拉住她的衣袖，低声提醒“星图的方位标有问题”，可她满脑子都是早日破解封印的念头，甩开叶影的手说“月末路的测算从来不会错”；星虎当时正在调试新铸的战刃，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叮嘱“务必小心”。现在想来，那眼神里哪里是信任，分明是藏不住的担忧。
“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找到星玉，就能证明月末路不是叛徒。”王一一的声音越来越低，视线落在叶影苍白的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叶影跟着我冲进来的时候，还笑着说‘别慌，我护着你’……可那魔将的利爪过来时，我居然吓得动不了。”
星虎蹲下身，指尖拂过叶影眼角未干的泪痕，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他沉默了很久，才转头看向王一一，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你不是怕，是太急着证明自己。”
这句话戳中了王一一最痛的地方。自从月末路失踪后，队里所有人都默认她因为情绪不稳无法胜任密钥解析的工作，只有叶影始终站在她这边，星虎也力排众议把寻找星玉的任务交给了她。她太想做出成绩，太想找到月末路清白的证据，反而被执念蒙住了眼睛，连星图上那处明显的魔族符文都视而不见。
“星玉还能修吗？”王一一突然抓住星虎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伤口，“只要能修好，我愿意去闯魔焰炼狱，哪怕……哪怕付出代价。”
月初十嗤笑一声，刚要开口斥责，却被星虎抬手制止。星虎站起身，望着崖下翻涌的赤雾，玄色战甲上的星光符文忽明忽暗：“魔族故意引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毁掉星玉。但他们没想到，叶影在最后一刻把自己的星力注入了玉中。”他指向裂痕中流转的微光，“这是她的本命星力，能暂时稳住玉的核心。”
王一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些裂痕里泛着细碎的银光，像叶影平时笑起来时眼里的光。她突然想起叶影昨天还跟她说，等打败魔族就去看江南的桃花，说那里的花比星玉还好看。可现在，那个喜欢桃花的姑娘，永远留在了这片冰冷的崖上。
“月末路的星图虽然被动了手脚，但核心算法没错。”星虎从怀中掏出半张残破的纸，那是他从魔阵中找到的，上面是月末路熟悉的字迹，“他在星图背面留了后手，标注了真正的密钥位置，就在断魂崖底的星脉深处。”
月初十皱起眉：“崖底全是魔瘴，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我去。”王一一立刻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我犯的错，该我去弥补。”她脱下手腕上的星纹镯——那是月末路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里面还存着他留下的防护星力，“这个能抵挡魔瘴，叶影教过我星脉定位的方法，我一定能把密钥带回来。”
星虎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又看了看叶影的尸体，缓缓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月初十留下处理叶影的后事，等我们回来，再找魔族清算血债。”
王一一蹲下身，轻轻合上叶影的眼睛，在她耳边低声说：“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看桃花。”风卷起她的头发，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让她混乱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她知道现在说再多“后悔”都没用，叶影不会复活，错误已经铸成，但她能做的，是用剩下的力气弥补过错，不让更多人因为她的执念付出代价。
星虎将叶影的尸体小心地放在寒铁台的凹处，用星力布下临时防护阵。月初十站在一旁，看着王一一将星纹镯戴回手腕，突然开口：“路上小心，月末路要是还活着，肯定不想看到你出事。”
王一一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眼眶微红却笑了笑：“会的。”
两人转身跃下断魂崖，玄色与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翻涌的赤雾中。月初十站在崖边，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摸出怀中的信纸——那是叶影昨天交给她的，说要是自己出事，就把这个交给王一一。纸上只有一句话：“一一性子急，但心是好的，帮我看着她，别让她太自责。”
寒风吹过，信纸边角微微扬起，月初十将它仔细折好放回怀中，抬手擦了擦眼角。远处的天际泛起微光，预示着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有些错误，终将在救赎的路上慢慢被弥补。王一一的后悔来得太迟，但幸好，她还有机会用行动证明，那些被辜负的信任和牺牲，从来都不是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