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书房里,弘历正捏着一份密报,目光沉凝地扫过纸上的字迹。
暗卫将辉发那拉嘉宁从小到大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辉发那拉福晋的苛待、纳尔布的不重视,府里下人看碟下菜的轻慢,桩桩件件都像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紧。
他的嘉宁,是他想捧在手心里护着的人,却在那样的深宅里,从小就学着自己反击、自己撑着,连一份寻常的家庭温暖都得不到。
弘历指腹摩挲着密报上“辉发那拉格格每逢被苛待,必以己法反击,从未真正吃亏”那一行,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柔和——还好,嘉宁够聪明,也够坚韧,没让自己受委屈。
就在这时,李玉急匆匆地掀帘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面带急色的丫鬟,正是高宁馨的贴身侍女。
那丫鬟扑通跪下,带着哭腔禀报:“主子爷,求您救救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在花园里,被辉发那拉侧福晋推到池塘里去了,现在浑身湿透,还在哭!爷要是再不管,我家主子怕是要被那毒妇欺负死了!”
李玉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对弘历躬身道:“爷,这……这可怎么办?高侧福晋落水,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惊动高大人啊!”
他偷偷抬眼瞧着弘历,心里已经默认,辉发那拉侧福晋这次怕是要受重罚了。
谁知弘历猛地站起身,第一句话却是急声追问:“嘉宁呢?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吓到?”
李玉当场愣住,张了张嘴没反应过来——自家爷什么时候对辉发那拉侧福晋这般上心了?对福晋也从未有过这般急切的模样。
但他素来机灵,瞬间便摸清了主子的心思,连忙应道:“奴才还没打听,这就派人去汀兰苑问!”
“快去。”弘历挥了挥手,又沉声道,“算了,爷亲自去,你先去听雪轩看看高宁馨,给她传句话,就说本王稍后就到。”
“让她先好好歇着,叫太医过去把脉,别冻出病来。”吩咐完,他便快步朝着门外走,脚步急切,显然是要亲自去汀兰苑。
“主子爷!”芝兰见他要走,情急之下往前扑了两步,伸手就要去拉弘历的衣摆,声音里带着不甘的质问。
“您怎么能不管我家主子?明明是辉发那拉侧福晋伤了主子,您怎能这般偏护她!”
弘历脚步骤然顿住,转过身时,脸上已没了半分温度。
他垂眸看着地上撒泼的芝兰,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杀意——这丫鬟不仅不知死活地拦他去路,还敢埋怨嘉宁,更重要的是,她刚才那番话,分明是看透了他对嘉宁的偏宠。
若是让她回去在高宁馨面前添油加醋,难保高宁馨不会再找嘉宁的麻烦,甚至可能将他的心思透露给富察氏,徒增变数。
“好大胆的奴才。”弘历的声音冰冷刺骨,“主子受伤,你不忙着伺候,反倒跑到前院来撒野,竟敢拉扯爷的衣袍,难不成是趁着主子失势,想借机勾引爷?”
芝兰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为我家主子鸣不平啊!”
“鸣不平?”弘历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身为丫鬟,却不安分守己,反而挑拨主子间的关系,此等不忠不义之辈,留着也是祸患。”
他转头看向李玉,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把她拉下去,处理干净,别脏了王府的地。”
李玉心里一凛,瞬间明白主子的心思——这哪里是丫鬟勾引主子,分明是爷怕这丫鬟走漏风声,故意找个由头灭口,也好杀鸡儆猴。
他连忙应道:“奴才遵旨。”说着,便示意门外的侍卫将吓得瘫软的芝兰拖了下去。
看着芝兰被拖走时绝望的哭喊渐渐远去,弘历眼底的寒意才稍稍褪去。
他抬手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袍,心里没有半分愧疚——为了护好嘉宁,别说处置一个不安分的丫鬟,就算是付出更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李玉吩咐道:“你再派个稳妥的人去和乐堂一趟,给福晋递个话。”
他顿了顿,急切的说道,“就说今天这点小事,不必劳烦她费心,她平日里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已经够辛苦了,这事爷亲自处理。”
弘历心里清楚,富察容音性子温和,若是让她知晓高宁馨与嘉宁的冲突,处理这件事肯定会各打五十大板,富察容音累不累,为不为难不重要,累到嘉宁就不好了。
李玉连忙点头:“奴才这就去安排,定让福晋放心。”
李玉看着弘历的背影,安排好稳妥的人去福晋那里,自己连忙跑向高侧福晋的院子,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往后这后院里,怕是要以辉发那拉侧福晋为尊了,他可得把风向摸准了。
此时的汀兰苑里,夭夭正坐在窗前看话本,见弘历突然闯进来,她下意识地起身,刚要屈膝行礼,就被弘历一把攥住了手腕。
“不必多礼。”弘历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伸手抚上夭夭的脸颊,又拉过她的手细细查看,确认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刚刚在花园里,是不是吓到了?是不是高宁馨先招惹你的?”
夭夭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坦然,轻轻摇了摇头:“爷不必替我遮掩,的确是我把她推下去的,她言语羞辱我,我气不过,便动了手,您要是觉得我行事不妥,要罚便罚吧。”
弘历却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纵容:“罚什么罚?她惹你生气,本就是她的错,不过是落了次水,也算给她个教训,免得往后再口无遮拦。”
他顿了顿,又温声叮嘱,“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尽管跟我说,别自己憋着,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他抬手替夭夭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眼神温柔:“你先歇着,晚上我再来看你。”说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而听雪轩里,此刻正乱作一团,高宁馨裹着厚厚的锦被,坐在床上对着李玉发脾气,手边的药碗被她挥落在地,汤汁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