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的裂痕还在微微颤动，那行字像是刻在人心上一般久久不散。叶凌霄盯着断裂面，呼吸略沉，却没有退后。他抬起脚，跨过碎石，继续向前。
沈清璃紧跟一步，指尖贴着袖口内侧，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灵力。她没说话，只是将另一只手轻轻搭上叶凌霄的手臂，借力稳住他的身形。他脚步有些虚浮，但她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不会停下。
故人站在通道口边缘，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玉符。裂纹比刚才更深了些，指尖抚过时，能感觉到里面残存的气息正在缓慢流失。他没有再看那块石板上的字，只低声说了句：“走慢些，别碰壁上的符。”
叶凌霄点头，剑柄握得更紧了些。他用剑尖轻点地面，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石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回应了他的触碰。紧接着，两侧石壁上的古篆逐一亮起，不是刺目的光，而是一种温润的流动色泽，仿佛血液在脉络中缓缓运行。
沈清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专注。她能感知到空气中的波动——这里没有邪气，也没有杀意，反而有种奇异的牵引感，像是某种久远的呼唤从深处传来。她低声说：“灵气很稳，不像陷阱。”
“可它不该存在。”故人低声道，“这种阵法不会无端显现。除非……我们做了什么让它认可的事。”
叶凌霄沉默片刻，回想起那一剑斩下的瞬间。黑影核心爆开时，光芒穿透了整个密室，地纹随之激活。或许正是那一击，触动了某种封印机制。
他不再犹豫，又往前走了两步。身体依旧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泥里，但他强迫自己保持节奏。走到第五级台阶时，忽然察觉体内经脉有细微震感，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脚步一顿。
“怎么了？”沈清璃察觉异样。
“没事。”他说，“只是……灵根有点发麻。”
故人皱眉，快走两步跟上来：“灵根反应？说明这通道不只是引路，还在影响你们的根基。别太快，我来探一段。”
他从袖中取出一片玉屑，弹向第六级台阶。玉屑落地未碎，反而贴着地面滑行了一小段，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与此同时，台阶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金线，勾连左右石壁，形成一个完整的环形纹路。
“是认主阵。”故人声音微沉，“它在检测进入者的资质与意志。刚才那一剑，可能让你成了‘钥匙’。”
叶凌霄没应声，只是盯着前方。光还在延伸，越往里越柔和，照得人脸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他抬起手，看见掌心旧伤渗出的血迹已经干涸，结成暗褐色的痂。这点伤不算什么，但此刻却格外碍眼。
他攥紧袖口残血，步伐未停。
第七级、第八级……每踏上一级，壁上符文就亮起一圈新的轨迹。那些文字他们从未见过，笔画曲折如藤蔓缠绕，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沈清璃伸手拂过一处刻痕，指尖传来微弱的温热，像是摸到了活物的皮肤。
“它在呼吸。”她喃喃道。
“别碰太久。”故人在后提醒，“这类古阵常以触碰为引，激发后续变化。”
话音刚落，第九级台阶突然微微下陷半寸。三人同时警觉，叶凌霄横剑护前，沈清璃双掌交错蓄势，故人则迅速从腰间解下一枚铜铃模样的小物，捏在掌心。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只有那级台阶中央浮现出一枚手掌大小的印记——形状像是一把倒悬的剑，剑尖朝下，周围环绕着三颗星点。
“这是……选择？”沈清璃皱眉。
叶凌霄盯着那印记，忽然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按了上去。
掌心刚触及印记，整条通道猛然一震。壁上所有符文同时亮起，光芒由缓转急，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去。一股暖流顺着台阶蔓延而上，包裹住他们的双腿，随即向上扩散。
叶凌霄感到胸口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外界渗入体内。不是压迫，也不是侵蚀，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就像小时候第一次感应天地灵气时的感觉。
“它接受了。”故人低声道，“但这不代表安全。”
沈清璃抓住叶凌霄的手腕，探其脉息。跳动平稳，略有加快，但并无异常。“他在适应。”她说，“我们也得跟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脚踏上第九级台阶。
就在三人全部站定的刹那，身后通道入口轰然闭合。碎石滚落的声音清晰可闻，尘埃扬起，彻底隔绝了来路。
没有人回头。
前方的光开始流转，不再是静止的照明，而是有规律地明灭，如同心跳。台阶继续向上延伸，拐过一道弧形弯角后，视野豁然开阔——一条宽阔的廊道出现在眼前，两侧立柱林立，每一根都雕刻着持剑人像，面容模糊，姿态各异。
最深处，有一座圆形高台，台上悬浮着一团朦胧光影，形状不定，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那是终点？”沈清璃问。
“也许是起点。”故人答。
叶凌霄没说话。他感觉到体内的那种共鸣越来越强，尤其是丹田处，竟隐隐有重新凝聚灵力的迹象。这不可能——他早已耗尽一切，连根基都在那一剑中受损。可现在，仿佛有某种外来的力量正在修补他。
他迈出第十步。
第十一。
第十二。
脚步声在空旷廊道中回荡，但他们很快发现，声音似乎滞后了半拍。明明已经落地，耳中却还要等一瞬间才能听见回响。
沈清璃察觉不对，低声提醒：“时间不一样了。”
故人立刻停步，从怀中摸出一颗晶石，捏在指间。晶石原本透明，此刻内部却泛起灰雾，旋转速度明显变慢。
“通道在扭曲感知。”他说，“小心每一步，别让身体和意识脱节。”
叶凌霄咬牙撑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和思维之间出现了细微错位，像是被人从旁拉扯着节奏。但他不能停，也不能慢下来。那团光在召唤他，不是用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深处。
又走了七级台阶。
他的左腿忽然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石面上。沈清璃立刻扶住他肩膀，用力将他拉起。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能。”他吐出一个字，重新站直。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眼角余光扫过右侧立柱。那人像的左手，原本是垂着的，现在却微微抬起，食指指向通道深处。
他猛地扭头去看，却发现那只手又恢复了原状。
“你看到了？”沈清璃压低声音。
叶凌霄点头。
故人迅速扫视四周，发现所有立柱上的人像姿势都在极其缓慢地改变——有的抬起了剑，有的转过了头，有的甚至踏出半步，却又在视线移开的瞬间归位。
“它们在跟着我们。”他说，“别看太久。”
叶凌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望向前方。高台越来越近，那团光也开始分化出层次，隐约能看到其中浮动着一页残卷的轮廓。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像是想要伸出去接住什么。
沈清璃察觉到他的异样，抓紧了他的手臂：“别回应得太快，小心是幻象。”
“不是幻象。”叶凌霄声音沙哑，“我知道那是什么。”
他挣脱她的手，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
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个通道骤然安静。
所有的光熄灭了。
只剩下那团悬浮的光影，在黑暗中静静燃烧。
然后，它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