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行看到站在前面对自己莹莹笑着的温清宁,不由自主朝她走去。
走在他身边的陈无讳一把将人拽住,大笑道:“你去哪?香案在这边!”
此话一出,陪同而来的霍纯和谢景俭全都跟着笑了起来.
霍纯捧着肚子咧着大嘴:“这应了猴急那个词吧!”
沈钧行耳根泛红,换了方向,走到香案前站定,撩起衣摆双膝依次落地,恭敬禀道:
“沈钧行前来下聘。”
不是沈氏子弟,也不是安陆侯府的沈四郎,更不是武安侯,只是沈钧行。
陈无讳收起笑容,往日的跳脱、不羁,严肃的脸上却带着任谁都一眼能看出的好心情和感慨,一字一句朗声唱道:
“沈钧行使陈无讳请承命。”
温清宁提步走到台阶上,手臂端至胸前,俯身回礼道:“函使见谅,今有温氏清宁亲应婚事,固惟命是听”
陈无讳又往前一步,再次行礼,并奉上聘函:“以兹嘉礼,敢请纳征。”
温清宁缓缓走下台阶,颔首应允。接着转身面朝北拜过两次后,方才接过装着通婚书的楠木礼函。
她又取过香案上的短刀,启封开函,取出沈钧行亲手写的通婚书,高声诵读,随后又奉上提前写好的答婚书。
婚书交换的那一瞬,双方礼成,也就意味着温、沈两人正式结亲,不仅仅是在世俗的认知中,便是在律法上也是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沈钧行朝温清宁飞快地咧了一下嘴,然后转向陈无讳伸手讨要道婚书。
陈无讳笑道:“我送给外祖他们看看,沈家的那些祖宗想来也不感兴趣。”
今日是纳征请期的日子,安陆侯府没有任何人出现,也没有任何表示。
沈钧行的动作一顿,把手收回:“辛苦阿兄。”
他走向温清宁,取出一枚白玉印章,轻声说道:“有这枚小印在,你可以随意调动我名下的任何人。”
温清宁好奇的把玩了一下,毫不客气的收进怀里。
沈钧行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随后挪到她上扬的嘴角,不自觉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妙音婢我……”
“郡君,我和你说。”霍纯从旁边挤进去,“从知道纳征、成亲的日子开始,我就开始激动的睡不着觉。以后我们兄弟都好好待你,你要好好待他!真的!你对他好,我们会对你好的!你相信我们!”
所有听到他这话的人都震惊了。
这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温清宁望着霍纯激动到发颤的眼睛,郑重点头。
“表弟说你挑了十月初八?”陈无讳在旁笑眯眯插嘴,“可要替你准备嫁妆?温公对朝廷、对天下贡献良多,你的嫁妆合该由皇家来出。”
他这么问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该参考哪个宗室嫁女的标准来。
温清宁笑着摇头:“郡王好意心领了。嫁妆我已有安排。我家的情况朝臣皆知,外人也了解,我不想给阿耶招致不必要的误会。”
陈无讳恍然:“是我考虑欠妥。”
霍纯压低声音:“那你对贺礼有什么想法?比如说谁写的字、画的画啊?要不想听什么曲也行?我……我找人给你弹奏。”
温清宁读懂他表情下的想法,故意逗弄他:“我都好,御史不用太过费心,送些常见的即可。”
霍纯一愣:“常见的?”
可常见的要钱啊,他存的那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这么想着,不由得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温清宁看到他的动作,继续逗他:“御史是侯爷的好友,但我和御史也认识日久,贺礼是不是要送两份?一份给侯爷,一份给我,侯爷那份御史送些字画好了,我的那份送些女子常用的便好。”
女子常用的?头面?布帛?胭脂水粉?
一个又一个的选择在脑海中滑过,霍纯眼神渐渐呆滞。
天塌了,他好像哪个都送不起。
陈无讳在一旁“哈哈”大笑,准备给他雪上加霜。
“我也快成婚了,你也要给我准备,我和郡君一样体谅你,准备些常见的即可。”
霍纯看看浅笑的温清宁,又看看狂笑的陈无讳,捂住心口,故意大喊一声:“这……这和抢有什么区别!痛煞我了!”
沈钧行看得扶额。
“恭喜。”
转过头,是谢景俭。
“多谢你送来贺阿婆一家。”
谢景俭摆摆手:“小事。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最后怎么处理的吗?”
自姚玲珑一案结束后,他便告假在家处理母亲的旧事。
沈钧行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尽管有些意外,还是顺着他的问题问道:“怎么处理?”
“逐于琬出于家,尸骨转埋到乱葬岗。而我母亲……”谢景俭忽然压低声音,“我并没让她回谢家。
“父亲明明猜到母亲被害,这么多年都没有接她的遗骨回家,让她葬在野外。既如此,那家不回也罢。我把母亲安葬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可观日出日落,可听风语亦可观云舞。”
沈钧行静静听着,直到他说完才开口:“令堂想来也会喜欢你的安排,毕竟在郊野自由自在这么多年,再回去只怕也不习惯。而且,令尊已无当年风采,令堂恐看不惯他现在的老脸,观些秀丽风景总比看老皮老脸来得好。”
谢景俭怔了一怔,旋即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贯知道沈钧行嘴毒,却没想到能这么毒。
老皮老脸?确实是老皮老脸。
他笑了一会儿,忽然严肃道:“你们的婚事是在安陆侯府还是回武安侯府?”
“安陆侯府。”
察觉到沈钧行语气中的森然杀气,谢景俭微微一愣:“出了什么事?那边可是又对郡君说了什么?”
沈钧行的视线落在温卿宁的笑脸上,沉声说道:
“是我母亲的事……对于安陆侯府中的一切。我原本并没有想法。我自己能挣来爵位。功名前途不需要靠他,只是我母亲何其无辜,不过是因为圣人的一纸赐婚书,便在他府中受尽屈辱。
“他既然那么爱重那个老妾,那我就帮他们一把。只希望没了这爵位、富贵,那老妾还能待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