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防卫本部的成立,是在一种近乎疯狂的效率下进行的。
地点设在了陆军省大楼和海军省大楼中间位置中,一个深处于地下的地方,这本是原本用于紧急指挥的加固掩体。
这里灯火通明,电话线、电报线像蜘蛛网一样密集,空气中混合着汗味、烟草味,墙上挂满了巨大的本土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凌乱的防线。
来自陆军省,海军省、军令部的军官们,这些往日里互相鄙视、互不买账的东瀛精英们,此刻被迫挤在同一个空间里
最初的尴尬和敌意是显而易见的,交流往往伴随着冰冷的语气和充满怀疑的眼神,陆军的人指责海军丢了制海权,才导致南方军长驱直入;海军的人则反唇相讥,认为陆军在陆上的无能才是败因。
但在米内首相和两军大臣的强力弹压下,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天皇敕令”面前,他们之间的争吵被暂时压制下去,生存的压力超越了派系的偏见。
资源分配是第一个残酷的现实。
虽然南方海军还没能腾出手来封锁东瀛的物资供应,但是国内的工业也需要大量资源,所以到此时,能分给军队的资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军需大臣拿出近乎空白的库存清单:距离下一批燃油送达前,如今的燃料存量只够联合舰队进行一次短距离出击;钢材配额连修复受损舰艇都捉襟见肘;橡胶、有色金属几乎用完了,距离下一批次的物资送达还要半个月。
“拆!” 一位海军将领吼道,“把那些躺在船坞里永远也造不完的战列舰拆了!把钢材用来制造岸防炮塔和反登陆障碍物!”
“动员所有预备役和国民义勇队!” 陆军的代表拍着桌子,“按照‘一亿玉碎’的计划,在九州、四国、本州所有可能登陆的海滩布置阵地!没有反坦克炮,就用刺刀和燃烧瓶!没有飞机,就用高射机枪平射!”
防空力量被统一调配,残存的陆海军航空队飞行员被混编,他们的任务是驾驶着那些老旧的战斗机,在敌人轰炸机群面前进行自杀式的拦截。
老旧的驱逐舰、海防舰、甚至征用的渔轮,被分配给海军,组成一支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的“沿岸警戒队”,他们的使命不是在海上决战,而是在发现敌登陆舰队时,发出预警,然后尽可能地进行骚扰性攻击,直至沉没。
整个“联合防卫本部”就像一台用破铜烂铁勉强拼凑起来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毕竟,在本土崩溃阴影的逼迫下,它极其勉强地开始运转了。
一种绝望下的“团结”氛围,开始在这阴暗的地下掩体内弥漫。
与此同时,表面的安抚和暗地里的镇压也在同步进行。
内务省大楼,特高警察的指挥部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身穿黑色制服的特高警察和宪兵队,如同被放出笼的秋田犬,扑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行动!把所有带头闹事的、散发反战传单的,全部抓起来!”
“嗨依!”
“封锁所有反对派报社,设备没收,人员带走审讯!”
“嗨依!”
冰冷的命令下,是更加冰冷的行动。
宪兵队的卡车粗暴地冲入游行队伍,戴着白手套的士兵们用枪托砸向呼喊口号的小鬼子居民,哭喊声、呵斥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特高警察闯入报馆,将刚刚印好的、还带着油墨味的报纸粗暴地扔在地上践踏,将主编和记者们粗暴地铐走。
街头巷尾,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那是镇压遇到“顽固抵抗”时的最后手段,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都市中蔓延,白日的喧嚣被一种压抑的恐惧所取代。
另一边,米内光正按照计划,发表了全国广播讲话。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遍列岛,试图安抚那些愤怒和恐慌的民众。
“亲爱的臣民们……”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沉重。
“帝国目前正面临严峻考验……前线将士正在英勇奋战,后方亦需保持镇定与团结……我们内阁承诺,将竭尽全力保障每一位国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值此危难之际,望我亿兆一心,克尽艰难,维护国体,扞卫帝国荣耀……”
广播的内容空洞而苍白,甚至有些词不达意,所谓的“保障基本生活需求”,在物资配给制已经将民众推到饥饿边缘的现实下,更像是一种讽刺。
然而,就在内阁和军部以为暂时控制住局面,可以专注于“本土决战”时,那枚他们最恐惧的、一直被死死捂住的定时炸弹,终于被引爆了。
引爆者并非外部敌人,而是来自东瀛帝国体制的内部。
一位与海军内部反战派系内、颇具声望的贵族院议员,通过某种隐秘渠道,拿到了一份综合了陆海军内部评估的、近乎完整的战报摘要。
这份战报的来源,与南方的靖远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份战报,详细记录了从泸城战败,乾北失利,高丽半岛溃败、台岛陷落,到南方海军逼近澎湖,乃至海军主力舰队在之前一系列海战中近乎全军覆没的残酷事实。
这位议员,或许出于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担忧,或许出于扳倒米内内阁的政治目的,或许二者皆有。
他没有选择内部提出,而是在帝国议会的一次会议上,在全体议员和少量被严格筛选的媒体记者面前,突然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