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知举起酒杯,向林蔓蔓等人致意,“沈某携侄儿不请自来,扰了各位雅兴,在此赔罪。”说完一饮而尽。
林蔓蔓在一旁说道,“沈东家太客气了,人多才热闹呢,我们家就喜欢热闹。”
她笑了笑,“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庄子上有的是屋子,收拾得干净雅致,下山也方便,又清净,沈东家若是有空,可以带着沈瓒这里多住些日子,好好过个年。”
沈行之正想找个远离人群又清净的地方,闻言便欣然接受,“那就再好不过,有劳了。”
于是在这合家团圆的除夕夜,林家小院意外地又添了两位客人,苏氏带着星雨星月去厨房,很快炒了几个热菜,桌上饭菜更加丰盛了。
沈瓒性格活泼,很快就与林砚聊到了一处,沈瓒对林砚的学问敬佩不已。
他平时要打理沈行之交给他的生意,家中请了好几位先生教他学问,只是都不及林砚。
他可真是好奇极了,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学的啊?怎么会这么厉害?我们两个年纪也差不多,我这个人平时没有偷懒,可是都赶不上你。”
林砚说道,“你也有很多我比不上的,比如我就不会经商,我只会读书,还有,你为什么长得这么高?你平时吃的什么啊?”
他心里是真的很疑惑,家里现在不缺钱,从没有扣过他的吃食,就算是在书院,他也经常花钱开小灶,苏氏还会时不时给他送些东西去,书院的同窗全部都很羡慕他,可他的个子就是长得没有别人快。
林蔓蔓在一旁听了,笑着安慰道,“每个人能长多高,又不是只靠吃什么决定的,还得看爹娘的身高,我想沈瓒的爹娘可能比我们的爹娘要高呢。”
苏氏这会儿也熟悉起来了,忍不住说笑了一句,“哎呀,看样子是我扯了砚儿的后腿,你就不要气了,现在也不错,你看看村里跟你同龄的孩子,哪个赶得上你?”
林砚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呢,如果真是因为这个,那可真是连点盼头都没有了。
唉,看样子他还是要好好读书,别总是琢磨着身高的事儿,该长的时候就会长的。
沈行之与谢应疏推杯换盏,听着两个小孩子说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又说些京城的趣闻和各地风物,气氛越发融洽热烈,外面的风雪似乎都被这屋里的暖意与欢声隔绝。
对于沈行之和沈瓒而言,这远离京城权势倾轧,充满朴实温情的小村真的很好,这个除夕或许是他们多年来过得最舒心,最像新年的一个夜晚。
而对于林家来说,这意外的访客也像是锦上添花,为这个本来就圆满的团圆夜增添了一段别样而温馨的插曲。
新的一年就在这喧嚣,温暖与希望当中悄然来临了。
沈行之在来福村一住就住到了元宵,他平时繁忙,好不容易才抽出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还不停有人找他呢。
他听到那些事情也心急,但又一想,没有他,好像生意也垮不下去,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吗?为何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跟沈瓒说开了之后,他们叔侄二人之间关系更加亲近起来。
在这里住了半个来月,每天朝夕相处,以前的种种都被他抛之脑后。
反正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成亲了,沈瓒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以后好好过吧。
林蔓蔓稍微轻松了几天,然后就开始琢磨起今年要做的事情来。
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今年的计划。
谢应疏也不打扰她,偶尔给她送一点东西进来,然后又立马关门出去。
农庄不能等到元宵再开门,到了初八就已经开始接客了,苏氏每天都去庄子上忙活,谢应疏也去给她帮忙,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里。
团聚的日子过得飞快,元宵的花灯还在来福村孩子们手中摇曳,空气中残留着的爆竹硝烟与糖人的甜香还未散去,但春寒料峭的风已经带来了泥土苏醒的气息。
林家小院里团聚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散去,却隐隐透出了离别的气息。
林蔓蔓坐在窗边,就着明亮的冬日阳光,仔细核对着厚厚一沓各地农事简报,详细做着今年的规划。
巡行各州县是她主动向皇帝请缨,但真正实施起来才知其中千头万绪,责任重大。
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好,这也是老百姓的希望,她不怕辛苦,只怕自己耽误时间,做不好事情。
开春在即,各地的耕地准备,种子调配,水利修缮都需要提前规划。
她的行程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前日已经给孟氏和林婉婉去了消息,还有阿若和文姑,马上就要出发了。
谢应疏端着一盏刚砌好的热茶走进来,轻轻放在她手边,他的目光掠过她微蹙的眉心和眼下淡淡的青痕,心中很是心疼。
“看久了伤神,适当歇一歇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林蔓蔓抬起头来,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顿时舒展了眉头,莞尔一笑。
“就快看完了,今年计划要去西南几个州县,那边山地多,水土与北方大不相同,得提前多做一些功课。”
谢应疏在她身旁坐下,极其自然地伸手,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起肩颈。
“嗯,我看了你标记的地图,山路崎岖,马车不易行,我已经让徐瑾先去探路,看看能否改成骡马或者寻当地熟悉山路的向导。”
他如今对她的事了如指掌,不仅是安全护卫,更成了她事实上的副手与最可靠的仪仗,他向皇帝求这个职位,不就是为了给她帮忙吗?
林蔓蔓忍不住说道,“不是说事情了结之后就让徐瑾他们过几年安生日子吗?怎么还是让他替你做事?这样还怎么能休息?”
谢应疏笑了笑,“媳妇儿,他以前跟着我义父,后来又跟着我,如果我不让他替我做事,他也过不好,这个晚年有事情做,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你明白吗?”
林蔓蔓点了点头,心里也是很清楚的,这事情做了一辈子,突然之间不让做了,就好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
她笑了笑,不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