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那群人忙着对付我们,却忘了自己眼皮底下还有头狼等着呢。”
杜玉书和越斐然、谢映围桌而坐,面前铺开一张沙盘,推拟当今局势。杜玉书一边把象征魔道三宗的旗子逐一插到相应的位置,一边幸灾乐祸道:“香浅云深那位也不是吃素的,她那是真正的通敌,前朝旧臣一旦联合西域诸国攻入中原,一番血洗必不可少。”
她说的,自然就是指冷,但越斐然和谢映也都知道,在指冷的计划中,最重要的只怕既不是前朝旧臣,也不是西域诸国,而是……
她身边那个侍卫,李思恩。
谢映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已着人查清楚了,这李思恩确实是前朝宗室后代,她这一支不受重视,流落民间已久,到她父辈那一代走了点小运,经商成功,颇有些家财,结果就养出了一个混子二世祖,也就是李思恩一母同胞的弟弟李思宗,这二世祖仗恃家财不够,还为自己的贵族身份被褫夺而愤愤不平,常在聚众酒肉后说些不该说的话,导致他们这一支被盯上,查抄家产后典卖为奴——”
谢映拈起香浅云深的旗子,插在金明。
“李思恩被卖到了金明之后,上头那群人忽然改了主意,觉得让这帮居心叵测的前朝宗族为奴为婢也并不保险。毕竟中原在法理上已经废除了贱籍,所谓的奴仆也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万一他们事后又找到了翻身的机会,就没有律法可以加以约束,他们家业被查抄,新仇旧恨一起算,一定对中原满怀怨气,但凡有一个人稍微争气些,都是个让人寝食难安的变数。”
杜玉书虽然没仔细了解,但光是听谢映这些话,她也猜出后续了,“但把他们杀了又没有正当理由,所以只好重新启用天木府,把他们软禁起来,过上几十年,这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没错,李思恩本来也要跟她那一大家子一起被关进天木府里,孰料她碰上了指冷这个贵人。指冷一听说她是前朝宗室后代,立刻上下打点一番,把她保了下来,表面上是看重李思恩的武功,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侍卫,实际上是准备利用她的身份,收拢前朝旧臣。”
杜玉书抱起手臂往后一靠,若有所思,“她也真有本事,李思恩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前朝自从出过一个李景容以后,对所谓的女祸戒备甚深,那群旧臣后代就算活着,也很难信服一个女子。”
“你说到点子上了,就是李景容。”谢映笑道:“这指冷没白经营香浅云深,那么个贵人云集、鱼龙混杂的地方,还真就给她弄到了个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李景容手里的献王印。”
杜玉书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在天木府幻境中看见的那枚玉印,表情微妙了一下,“献王李拒和永乐公主李景容都死了多少年了,那枚献王印能指调的军队也早就烟消云散,现在这东西跟个古玩把件没什么区别吧,有什么用?”
“若只是一枚献王印,当然不算什么,可更难得的是,指冷居然通过那群前朝旧臣,联络到了李景容残部的后代。”
杜玉书眼皮跳了一下,她立刻就想到了烽都边界那座隐藏的公主墓,如果她当时所料不错,李景容确实给那些响应她号召起兵叛乱的人留了一条后路。怎么,这些人不仅活下来,还连后代都保持了一定的影响力?
谢映肯定了她的假设,“李景容当年叛乱失败,麾下大军溃散,但主要的几个领头人物逃脱了追捕,并且带着两千多人逃到了塞外生活,这些人百年来依然奉李景容为主,后代团结一心。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别无退路,只能通过和指冷合作这一种办法回到富饶的中原生活。总之,他们那个人数不少的小聚落跟指冷一拍即合,组成了一支盘踞在塞外的兵力,可以和前朝旧臣们的势力相呼应,兵力虽不如百年前李景容叛乱时的份量,但也不可小觑,只要用得好,不是没有搅乱全局的可能。”
杜玉书想了想,笑出声了,“看来咱们还帮了她一把了。”
如果不是她们魔教这头发展得太快,现在中原最忌惮的势必是香浅云深,指冷想躲起来闷声发大财,哪有那么容易?
谢映同样笑着点头,“不错,我们已经帮了她一把了。现在该轮到她帮我们一把。”
越斐然一直没作声,此时提了一句,“她兵力不够。”
杜玉书不否认,“当然不够,中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朝旧臣和李景容旧部那些人加在一起,满打满算怕是连三万都没有,弄出些乱子绰绰有余,用得好了还能打中原一个措手不及,但想要全盘掌控局势,不太可能。”
“她在中原,始终以商人的面貌出现,虽然经营情报生意,但她的势力渗透也局限在商界,武林中很少有人买她的账,东拼西凑的兵力,既不够,也不精,她手下也没有任何将领之才。她野心很大,肯定是奔着复辟李朝,自己称王称圣去的,但她出发点太低,不好打。”
越斐然说完,又想了想,道:“你这回从风波城脱身,是有许苡帮忙,许苡现在还在瀚海万卷,对吗?”
杜玉书还没点头,就已经意识到越斐然是什么意思了,她先跟谢映对视了一眼,而后看向越斐然,“你觉得,许苡是有指冷的授意,来给咱们递投名状?”
“未必是授意,也可能是顺水推舟,总之仅靠许苡一个人,要联络到你那些天南海北的朋友,还要推测出风波城的意图,再及时把人手布置过去,是很难的,我倾向于是指冷有意为之。在我们注意到她之前,她就已经打起我们的算盘了。”
杜玉书想了想,问道:“你觉得许苡会不会有危险?”
越斐然深深地看了杜玉书一眼,“如果是之前,指冷有可能让她做人质,但现在,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