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有点儿冤枉。
虽然那场围杀缺少了赤面鬼的助力根本不可能完成,虽然赤面鬼也知道杜玉书肯定会跟她算这笔帐,但这都不妨碍她觉得自己很冤枉。毕竟她是拿钱办事,就算不看钱面看情面,那她这黑市就在风波城,慕容家也是跟她合作关系最密切的存在。于情于理于钱,她给慕容琅办这一单都无可厚非。
虽说杜玉书跟她有点儿聊胜于无的师徒情分,但她不也多问慕容琅收钱了吗,这还不能证明杜玉书在她心里的份量吗?
如果拿钱办事就要被记仇算账,那这个江湖完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肯像她一样兢兢业业地做生意了!
她不光是这样想的,她还就这样说了,当然,措辞会更加圆滑委婉一些,那也不耽误杜玉书听明白她的意思。她听完赤面鬼这番高论,居然并没有发怒,而是嘻嘻笑了一声。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也没说我是来找你报仇的。算账,报仇,能是一个意思吗?”
这次轮到赤面鬼意外了。
虽然跟杜玉书很久没见了,但赤面鬼自认还算了解她。在黑市里别说人了,鬼她都快见过了,锻炼出来的辨识能力不是吹的,她跟杜玉书稍微打打交道,几乎就能看出来杜玉书一辈子的德性。人的性格会变,处事方式也会变,但底色不会变,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如此。杜玉书要是不知道殷红汐那事儿跟她有关系也就算了,一旦知道,岂有不追究之理?
杜玉书现在这一派轻松的样子,倒是让赤面鬼有些拿不准了。果然么,人还是一种很难捉摸的东西。
但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那就太好了,为师最喜欢算账,说说吧,这要怎么算啊?”
“你既然是拿钱办事,那么给别人办事,不如给我办事。之前翡冰让你帮忙摆了我一道,我现在也要给她使使绊子,而且咱俩师徒情分甚笃,你居然帮着外人对付我还一声招呼都不跟我打,我实在很伤心啊,这回你就别收我钱了吧。”
原来是这么个算账法,那跟报仇也没什么区别了……
赤面鬼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光办事不收钱这种事在黑市史无前例,但杜玉书的要求,确实没必要拒绝。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愣头愣脑小丫头了,她手握新建的金光明,等到极乐天也合并进去,说不定就是当世魔教第一人,用一笔生意弥合一下跟她的关系,不算亏,反之,为了这点小钱得罪她,也很没必要。江湖行走,没人会嫌自己多条路。
而且杜玉书也实在很聪明。中原现在还没有分崩离析,黑道和风波城关系密切,赤面鬼暂时还不能跟慕容家闹得太难看。但翡冰就不一样了,就算她是城主,那也是金明城的城主,管不到她赤面鬼头上,就算挨了她的算计,也不能拿她怎样。
翡冰虽然也是那场围杀的主导者,但事情毕竟发生在风波城,慕容琅的意愿才是促成围杀的大头,杜玉书只让赤面鬼找翡冰的麻烦,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饶是如此,赤面鬼还是出言确认,“就这一件事?”
“没错,就这一件事。”杜玉书知道她在想什么,转过身来,和赤面鬼面对面,她笑眯眯道:“翡冰不是正在全力出兵抗敌吗?她不会信任中原这群所谓的盟友的,一定特别希望自己能抢在所有人前面拿到第一手的消息,你说对吧?”
对。翡冰一边抗击魔教,一边还把金明城的情报网收紧了,香浅云深也受到了一些影响,跟黑市来往不再顺利。翡冰是宁可把这张情报网毁掉,也不肯让其他人来占这张情报网的便宜。不得不说她很明智也很有魄力,避免了有人拿着她的东西背刺她一刀。
不过这也代表着她需要更多的消息来源。多疑的人,会不厌其烦地验证已知的东西。如果这时候赤面鬼进去搅混水,事情就会很有趣了。
赤面鬼十分诚恳地道:“我倒是可以卖消息给她,不过你也知道的,她未必会相信我。”
赤面鬼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也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当你和她做生意,你大可以放心把事交给她办,她一定会给你办得妥妥贴贴,但你永远无法保证在你和她交易的时候,她手上是否还握着一笔针对你的交易。
就算赤面鬼把杜玉书想要传递的消息传递到了翡冰手里,翡冰也几乎不可能中计。
“你放心,我不是让你卖假消息给她。我要你给她的,是千真万确的重要军情。”杜玉书脸上那副笑眯眯的神色淡化了,只剩下唇角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既然是真消息,当然不怕她查证,既然是重要军情,那自然也不怕她不上钩。”
赤面鬼的神色松动了一下,觉得这笔买卖不仅可行,还很有可能让她抢占先机。
果然,杜玉书道:“十月初七,我和越斐然要率领精锐秘密潜入烽都,杀夺领主府,为我教大军取道。”
杜玉书如今说起话来已经很有魔教中人的气质了,赤面鬼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十月初七,那不就是二十天后?
时间倒是很充裕,杜玉书自己足够做准备,翡冰只要有魄力些,也足够在烽都布置兵力阻击。
她不由得飞快思索起杜玉书的用意。
这确实是个真消息,以现在的战局看,攻占烽都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烽都是抵抗西域的重塞,而据赤面鬼所知,杜玉书暂且没有跟西域诸国联合的兴趣。如果在这个时候攻占烽都,中原一定会转而把精力都放在夺回烽都上,魔教合并就容易了。
烽都又是兵防重地,正面强攻不可行,潜入暗杀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这样一来,只要消息走露,杜玉书她们自己也很容易就会被置之险境。
这确实是个翡冰无法拒绝的消息,就算是赤面鬼,也在明知这是杜玉书设计的一部分后,忍不住想做点什么了。
那杜玉书呢,她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