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陷入沉默。
良久，艾德里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小龙，你不高兴了吗？”
德拉科没有回头，眼眸仍低垂着。
“没有。”
艾德里安的手没有从德拉科肩上移开，反而收紧了半分。
“……你在生气。”艾德里安的声音低了下来。
他向前挪了半步，试图从侧面去看他的表情。
“因为我刚才没让你和纳西莎阿姨回去？”
德拉科依旧没有动，也没有看他。
走廊里只剩下座钟规律的嘀嗒声，和两人之间无声拉长的凝滞。
时间久到艾德里安眼底那点惯常的从容开始剥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德拉科很少这样彻底地沉默。
就在艾德里安几乎要再次开口时，德拉科终于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灰蓝色的眼睛对上艾德里安的目光。
“对，莱茵斯坦，”他清晰地吐出对方的姓氏，“我生气了。”
艾德里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肩上的力度松了一瞬，又立刻稳住。
这个称呼，这个语气。
“……抱歉。” 艾德里安的声音低哑。
德拉科没有移开视线，眼底有些复杂：“抱歉什么？”
艾德里安喉结滚动，灰绿色的眼眸深处有晦暗的光影翻涌。
他抿了抿嘴唇，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罕见的、近乎无措的紧绷。
“我不该……”
他停顿，似乎在艰难地挑选词汇，最终吐出的字句轻而清晰。
“……替你做决定。”
德拉科注视着他。
看着他眼底那层试图维持的平静之下，清晰可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安。
看着那紧绷的唇线，微微滚动的喉结。
这可不像平日里那个从容不迫的莱茵斯坦家主。
心底那点被理性压下去的真正的不悦，似乎被眼前这个人毫不设防的脆弱模样，悄悄融化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有点心软，有点无奈，还有点……果然如此。
德拉科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到艾德里安银灰色的发丝，冰凉而顺滑。
艾德里安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他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顺从地将头低了下来，主动将更多的发顶送进德拉科的掌心。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讨好。
德拉科的手指穿入发间，轻轻揉了揉，感受着掌心下温热的头皮和顺从的姿态。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的冰碴子消融了大半。
“艾德，艾德……”
他一边慢慢摸着，一边低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艾德里安的头垂得更低了些，额发遮住了眼睛，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来：“……因为我没让你选择。”
“不止。”德拉科的手指滑到他后颈，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在细微地战栗，“是因为你在妈妈面前，连想都没想，就替我拒绝了。就好像……我的意愿不重要，或者，默认了你会替我回答一切。”
他停顿了一下。
“我不是你养在罩子里的珍稀魔法植物，艾德。我知道外面可能有危险，我知道你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下次，至少……先问我一句，好吗？”
“哪怕最后结果是一样的，至少让我觉得，我是被商量、被尊重，而不是被……‘妥善安置’的。”
“……我不喜欢这样。”
艾德里安沉默了许久。
久到德拉科以为他又要用沉默和顺从糊弄过去。
然后，他感到掌心下的头颅轻轻地点了点。
“好。”艾德里安的声音依旧有些低哑，但比刚才清晰了些许。
他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睛望向德拉科，里面的不安尚未完全散去，但多了几分认真和……一丝懊恼。
“我记住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莱茵斯坦？”
最后那个姓氏，被他用轻柔的、几乎带着点讨饶意味的语气念出来，仿佛在提醒德拉科他们之间更亲密的关系。
德拉科看着他示弱的样子，心里那点残余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甚至升起一点想笑的冲动。
但他绷住了。
他收回手，抱臂看着艾德里安，故意板着脸。
“看你表现。”
德拉科扬起下巴，恢复了马尔福少爷惯有的骄矜语气。
“比如……晚餐的炖小羊膝，如果味道不够好的话……”
艾德里安立刻领会，眼底的阴霾瞬间被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驱散。
他上前一步，重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亲自去厨房盯着。”
他低声承诺，手指试探性地、轻轻勾住了德拉科垂在身侧的手指，“保证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走廊里凝滞的空气终于重新开始流动，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彩窗，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