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姜阳所料,欧阳玉进宫的消息一传出去,给姜阳宫中塞人的官员越来越多。
尚未来得及进行一次选秀,姜阳就先拥有了后宫三千。
端水要端平的道理姜阳很懂,这些送进宫来的年轻男子,姜阳全都留在了永安宫中。
她没给任意一个人名分,也没给任意一个人特殊优待。
而她自己,命人在书房打了一张床,彻底和易青住进了书房里。
……其实仔细想想,如此行事怪窝囊的。但姜阳转念再一想,窝囊总比一次得罪一大片人要强,就又踏实了。
说实话,真要治他们,姜阳有的是办法。
可眼下没几个月就要去北巡了,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好在他们都知道姜阳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暂时没有再为难她。
如此这般踏实地过了一段时间后,夏天到来了。
又是五月二十八,去年的今日,姜阳才刚和易青成婚,今年的她,竟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感慨太多,也没了处理公务的心思,姜阳索性抛下手里的事,带易青回了燕王府。
看着眼前大变的景致,姜阳纳闷:“都已经修缮完了,为何不叫我一起来看看?”
易青道:“你总在忙,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只要你开口,我即便再忙,也定会陪你的嘛。”
“原先不是说要来这里避暑么……我就想,等夏天到了再告诉你。冬天都是干枝枯叶,没什么意思。”
姜阳想了想,认可:“……也是。”
二人手挽手走过青翠的林荫小道,姜阳又想起上回来时的场景,顺口提道:“……你生辰那日,我从这条路上过来……那时,这里还很萧瑟。”
易青点头:“嗯……因为只想着夏日来住,所以没有考虑,也没有安排冬日的景观。”
“那……现在已经算是夏天了,我们说好的湖呢?”
“……”
对方低头看她一眼,笑笑:“说了会有,就一定会有……来吧。”
今日没有随从跟着,只他们二人。走过各式精巧的布景,穿过雕饰繁复的长廊,转了几个拐角后,姜阳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大片青绿色的湖面,在太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姜阳一愣,松开身侧之人的手上前几步,惊异道:“这……还真能做到么?”
易青嗯了一声,淡淡解释:“原先的地方不够用,我找人把旁边几户宅院也买了下来……但实际上,这个也算不上是湖,还是太小了。”
“……”
姜阳扶着走廊的栏杆,转头看他:“听着要散尽家财一般……你费心了。”
“那倒也没有,”对方也上前,在她身边站定,“这些钱,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是么?”姜阳撇撇嘴,“不说买宅子,就单单引水过来,怕就要花上千金有余。”
“……无妨,钱财始终是身外之物,若能买你一日开心,再掷千金也值得。”
说着,易青拉起她的手:“走吧,横竖钱都用出去了,总该尽兴才是。”
“……”
这倒也是。
从小到大,姜阳见过最大的水池,就是皇宫后花园的池塘。
如今这片湖,要比那池塘再大上两番不止。
小心翼翼上船的时候,看着不停被风吹出涟漪的湖面,姜阳甚至有些晕水。
她死死抱着易青的胳膊不撒手,感受着脚底的小船随着湖面波动而轻晃,又紧张又新奇:“……这个真的安全么?”
“不安全,”易青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半拎着她在船头坐下,“乱动就会翻船,乱说话也会翻船。”
“胡说……我才不信。”
姜阳紧贴着他坐,看他熟练地收回缆绳,摇橹转头,往湖心开去,好奇道:“话说,你离开北燕时才十二岁。那时,你就已经会这些了么?”
易青看她一眼,纠正道:“我七岁时就会。”
“……真的假的?七岁……陈彦也七岁,才那么小的人儿,就会学这些吗?”
“不算学,耳濡目染罢了。”
“那你真的很厉害,我七岁时,还只会在玉京城作威作福。”
发现坐在船上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一般危险后,姜阳松开易青的衣袖,趴在船沿边上,一边俯身去摸清凉的湖水,一边絮叨:“那时候我总和别的小孩打架,打得他们哭着回家找大人……等他们的大人找上门时,他们又得当着我母亲的面挨一顿打。”
说着,姜阳有些忍不住笑:“一来二去,他们都不敢在我面前说话了。”
易青手上摇橹,眼神却一刻不落地落在姜阳身上:“……为何要与他们打架?”
“因为他们欠揍,”姜阳努努嘴,“有些孩子仗着自己有权有势,就在街上欺负穷人家的小孩……既然他们喜欢用权势压人,那我以暴制暴,也不算过错吧?”
虽然没回头,但姜阳知道身后之人点了点头:“……自然不算。”
“那你呢?你不会吗?还是,你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刚问完,姜阳又撤回了自己的问题:“……不对,你不会。虽然未曾谋面,但我一直觉得,你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应该不会教你这些。”
“确实不会,”眼看已经到了湖心,易青放开船橹,任船自己漂游,“她只会教我,要宽容,知足,懂得感恩……得饶人处且饶人。”
姜阳咋舌:“在玉京如此行事,怕是要被吃干抹净。”
“……是么?”
“你不记得程之恒了么?你说的这些,他都能做到……可他即便是成为了我母亲的门生,也依旧连座城东的宅子都买不起。”
“……”
易青沉吟片刻,点头:“我记得他……他确实是个很纯粹的好人。”
听他这么说,姜阳叹气:“嗯……其实我一直想为他翻案的。因为我知道那一夜定不是他叛乱,而是师慎嫁祸于他。可惜,师慎将一切处理得太干净。直至如今,除了些许传言,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不要紧的,”易青安慰她,“程之恒的案子,即便不翻,众人也知道他是无辜的……师慎的名声一日好不起来,他就一日不会被误解。”
“……嗯。”
看姜阳还是有些郁闷,斟酌了一会后,易青又道:“你若真想帮他,我可以帮你去查。”
姜阳本来在靠着船舷出神,闻言瞬间恢复过来:“真的?”
“嗯,”对方对上她的目光,认真道,“在我们北巡前,我会尽力给你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