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走下去,本公子怕不是累死的,而是被这些杀千刀的蚊虫给活活咬死、吸干了!”
挞拔冽一边说,一边不停地挥舞着手臂,驱赶着前赴后继的飞虫。
脸上、脖子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明显的红疙瘩,痒得他龇牙咧嘴。
林晚闻声转过身。
她也戴着类似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她身上穿着利落的短打,但此刻也沾了不少泥点和草屑,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看着挞拔冽那副几乎要抓狂的模样,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挞拔公子,再坚持坚持!”
她抬手指向前方雾气更浓的方向,声音透过面罩,清晰而沉稳。
“根据我之前的记忆和沿途的标记,最多再走两里路,应该就能到了。”
“两里?”
挞拔冽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也顾不得脏了,捶打着酸痛的小腿。
“我的老天爷,这鬼地方……林姑娘,你确定没走错路吗?”
他转着头,四处张望。
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古木和纠缠的藤蔓,光线昏暗,寂静得可怕。
除了蚊虫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以及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窸窣声响,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连一声鸟鸣都欠奉。
一种无形的压抑感,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公子放心!”
林晚的语气十分肯定,尽管她自己也对这片区域的死寂感到不安。
“虽然时隔数月,但大致的路线,我绝不会记错。越是安静,越说明我们靠近了那片花海。”
挞拔冽看着林晚那双在昏暗林间依然坚定的眸子,知道多说无益。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认命般地站了起来,用力跺了跺已经发麻酸痛的双脚。
然后深吸了一口面罩过滤后依然不算清新的空气,快步跟上了已经继续前行的林晚。
越往前走,周围的雾气似乎越发浓重,颜色也变得更加诡异,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淡黄色。
空气中那股甜腻腥臊的气味也越来越明显,即使隔着面罩,也能感觉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咽喉。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嗓子开始发干、发痒,忍不住想要咳嗽。
林晚头也没回,但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警示的意味:
“静心,放缓呼吸!这瘴气里含有剧毒的孢子和挥发物,我们的面罩只能过滤大部分,不可吸入太多,也尽量不要剧烈运动加重喘息!”
她自己的呼吸也刻意放得轻缓绵长,这是她作为医者调整内息的方法。
挞拔冽在后面听着,心中不禁一凛,暗自乍舌。
他从小西凉长大,见过不少奇异之地,但如此诡异凶险的环境,还是头一遭亲身经历。
他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抱怨,学着林晚的样子,努力调整呼吸,一步步紧跟。
又艰难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挞拔冽感觉自己的肺快要被那污浊的空气点燃时,走在前面的林晚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紧绷,透过面罩传来:
“到了!”
挞拔冽精神一振,连忙紧走几步,绕过几棵盘根错节的巨大古树和一片茂密的的灌木丛。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尽管早已从林晚口中多次听闻这片花海的诡异,但今日亲眼所见,那种视觉与心理上的双重冲击,依旧让挞拔冽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句无意识的喃喃低语,从喉间挤出:
“毒花海……这……这真是……好大的手笔!”
“种下这片花的人……真乃枭雄也……不,是魔头!”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被两座陡峭山峦夹峙着的谷地。
而就在这山谷之中,一片无比刺目的金黄,如同地狱之火,正在疯狂地燃烧、怒放!
那是怎样的一种金黄啊!
并非阳光下麦浪那种温暖丰饶的金黄,而是一种浓稠、艳丽、带着强烈侵略性和不祥意味的金黄。
仿佛是用熔化的黄金混合了剧毒调配而成的色彩,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人的眼睛。
每一朵花都有碗口大小,花瓣肆意地张开,呈现出一种近乎狰狞的怒放姿态。
而花蕊,则是如同凝固的鲜血,又像是扭曲的血丝,妖异地从花心深处伸展出来,在弥漫的淡黄色瘴气中微微颤动,仿佛拥有自主生命的毒蛇。
这片金黄的花海,并不安分于谷底。
它们如同活物,又如同流淌的炽热蜜蜡,沿着两侧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坡,顽强而疯狂地向上蔓延,直至半山腰!
远远望去,就像是给这两座沉默的山峦,强行披上了一层巨大、华丽、却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诡异袍服。
没有蜂飞蝶舞,没有鸟鸣虫唱。
只有那片金黄在无声地咆哮,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浓郁而带着甜腻腥气的味道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即使戴着面罩,也让人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挞拔冽只觉得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搅,喉咙发紧,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强忍着不适,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林晚的手臂,声音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林姑娘!这地方……太诡异了!邪门得很!本公子……本公子有点受不住!
“我们……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要不……我们去两边的山上看看?居高临下,或许能看得更清楚,想想办法?”
他的手掌因为紧张而用力,指尖甚至有些发白。
林晚也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眼里布满了深深的凝重。
这花海,似乎比上次来还要开得艳丽些了。
她感受到挞拔冽的惊恐,点了点头,她的声音透过面罩,也显得有些沉闷:
“好,我们上山!这里毒气最浓,确实不能久待!”
两人不敢再多看那片妖异的花海,仿佛多看一眼,魂魄都会被吸走一般。
他们选择了靠近山谷一侧看起来坡度稍缓,植被也相对稀疏一些的山坡,开始艰难地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