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瞳孔骤缩,声音都在发颤。
“从城墙上跳下去了?那……那女子……”
“人当场就没了。”
还有寺人在旁唏嘘,“听说清晏君的人赶去时,子桑姑娘已经没了气息,她怀里还揣着清晏君送的玉簪呢……
现在满城百姓都在说,清晏君是始乱终弃,害了人家姑娘的性命。”
“清晏君这人最重名声,这事一出,怕是会失了民心。”
阿蛮的脸色变得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脑海里闪过裴玉温和的笑容。
那样一个看似温润有礼的人,怎么会做出这般薄情之事。
阿亚也彻底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怎么会这样?清晏君看着温文尔雅,待人也和善,没想到竟是这般始乱终弃之人。阿蛮啊,看来我们还是得远离他啊……”
阿蛮没接话,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阿蛮和阿亚走后,方才那几个议论的小厮便对视一眼。
又摸了一把怀里竹若赏赐燕明刀,心照不宣的笑了。
阿蛮回到屋里,脑海中反复回想着裴玉和花魁的事情,搅得她心神不宁。
“阿蛮,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还在想刚才他们说的那事?”
阿亚端着刚温好的茶水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
阿蛮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不太像他会做的事。”
虽与裴玉相识不久,可阿蛮觉得,裴玉不该是那般薄情寡义之人。
阿亚将茶杯递到她手中,在她对面坐下。
“王孙贵族身边从不缺女子,玩腻了撒手不管的,哪朝哪代没有?
只不过这次对方是烟雨楼的花魁,身份实在太低。
清晏君又还没娶妻,若是把一个花魁弄进府,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影响太大,想必他也是为此才拖着不给名分的。
可竟没想到那花魁如此刚烈,居然以死相逼……”
见阿蛮依旧皱着眉,阿亚又放软了语气,耐心劝解。
“阿蛮,我知道你与清晏君有些交情……你一时间很难接受这种事。
可你们也毕竟认识不久,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不定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在你面前装得温文尔雅。”
“可我总觉得……”
阿亚打断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
“阿蛮,你可别太相信男人的伪装了。这世上的男子,尤其是王孙贵族,大多擅长假面待人。
他们不爱,却能装得情深似海。即便动了心,也能藏得滴水不漏,只做给你看他们想让你看到的模样。”
阿蛮怔怔地看着阿亚,眼里一片茫然。
阿亚见她还不信的模样,便凑近她的耳边:“你可记得公子彻,他不正是如此?”
阿蛮又怎会不记得这位公子彻呢。
姜行彻,姜柔的兄长,魏国的大公子。
那个亲手将中山国推向覆灭的罪魁祸首。
当年正是他用甜言蜜语骗了自己的阿姐。
阿姐信了他,将中山的布防图,粮草库位置尽数告知。
可转头,姜行彻便里应外合,带着魏国大军,趁着中山毫无防备,踏破了都城的城门。
城破那日,本是阿姐与他的大婚之日。
阿姐穿着嫁衣,在宫殿里自焚,临死前还攥着姜行彻送的玉佩。
也是那一日,阿蛮成了孤儿。
这些年,她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
姜行彻是她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恶魔。
可在魏国人眼中,是不费一兵一卒灭中山的英雄,是魏国的骄傲。
阿蛮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刺骨的痛感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中早已翻涌着滔天巨浪。
可阿蛮总觉得,裴玉与姜行彻,是不一样的。
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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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的丑闻一夜之间便烧遍了整个蓟城。
第二日早朝,御史大夫率先出列,捧着奏折痛斥裴玉耽于美色,草菅人命。
裴玄一派的官员步步紧逼,联名上奏,请求燕王施以重典,以儆效尤。
对面,裴玉的拥趸们则凛然不惧,高声辩驳这完全是宵小构陷,其声浪震彻殿宇。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燕王看着底下争论不休的臣子,气得拍了龙椅。
当场大发雷霆,却也没立刻定下处置办法。
而这场风波的主角裴玉,自丑闻爆发后便称病闭门,躲在府中,连着数日都没露面。
连支持裴玉的那帮臣子派人去探望,都被他以病势沉重挡了回去。
古往今来,皇家的兄弟间的权力较量,从来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
从储位之争到朝堂博弈,每一步都藏着算计。
裴玉的丑闻爆发后,东宫在这场风波中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上风。
裴玉失势闭门,燕王态度不明,朝堂上支持东宫的声音越发响亮。
连带着东宫的宫人们都难掩喜悦。
这便是权力场。
这便是修罗场。
这日,昭阳公主的车驾停在了东宫门口,直言是来寻阿蛮的。
阿蛮迎了上去:“公主,您怎么过来了?”
昭阳拉着她的手,快步走进屋内。
“阿蛮,我三皇兄……他可有联系过你?”
阿蛮摇头。
一连数日,别说裴玉,就连同住屋檐下的裴玄,阿蛮都未曾见过。
“没有,自上回骑射日后,我便没再见过清晏君。”
昭阳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我急糊涂了,竟病急乱投医跑到东宫来问你。他若真要联系谁,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更不会找到你这里。”
阿蛮见她神色焦虑,轻声问道:“公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这般着急,莫不是与清晏君有关?”
“你是不是也听到外头那些传言了?说他与烟雨楼的子桑姑娘……还闹出了人命。”
“嗯,前几日在庭院里散步时,听下人们提起过。只是不知传言是真是假。”
“这次父皇是真的动了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废了他的君侯之位……
还是几位与三皇兄交好的老臣跪着求情,才暂时保下他的爵位。”
阿蛮听得更是眉头紧蹙,不曾想过会这般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