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夹杂着无尽惊惧的“帝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
影杀的身影瞬间绷紧，那股针对一切外来者的冰冷杀意，死死锁定了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老者。
只要主人一个眼神，他便会让这个不速之客，永远地闭上嘴。
然而，楚阳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的目光，如同审视一件蒙尘的古董，落在了那老者的身上。
“你，认得我？”
平淡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让那身穿残破丹师袍的老者，浑身剧烈一颤。
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魔音，整个人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深深地趴伏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连一丝一毫的反抗念头都不敢有。
“丹……丹灵子，叩见帝尊！”
老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帝尊恕罪！小人……小人不知是您在此地！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啊！”
丹灵子？
楚阳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
似乎是当年他座下，一位天赋不错的丹王，为人怯懦，只痴迷于丹道，不喜争斗。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故人。
“抬起头来。”
楚阳的声音依旧平淡。
丹灵子却像是听到了催命的敕令，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却又不敢违抗。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惊恐与骇然的老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他根本不敢直视楚阳，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
“回答我两个问题。”
楚阳的声音响起。
“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二，这扇门后面，有什么？”
丹灵子浑身一震，听到第二个问题时，眼中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比见到楚阳时还要强烈的恐惧。
他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组织起语言。
“回……回禀帝尊……”
“当年……您……您陨落之后，那位……那位天后，便开始了对旧部的清洗……”
丹灵子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后怕。
“所有曾受您恩惠，或是在您座下听命之人，无论修为高低，尽数被列为叛逆，不死不休地追杀。”
“小人……小人胆小怕事，侥幸逃过一劫，实在走投无路，才躲进了这万界葬土，苟延残喘……”
楚阳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切，他早有预料。
他那位“好徒儿”，既然敢背叛，就必然会斩草除根。
“继续说，第二层有什么。”楚阳的语气，不容置疑。
提到第二层，丹灵子刚刚平复一些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上下打架。
“那……那里不是葬土……”
他惊恐地摇头，声音嘶哑。
“那里是疯王乐园！是活生生的地狱！”
“疯王乐园？”楚阳的眉头，第一次微微挑动。
“是的！”丹灵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声音尖锐了几分。
“第二层的王者，他们……他们没有死！他们都还活着！”
“但他们全都疯了！被一种名为‘魂疫’的恐怖瘟疫感染了！”
“魂疫？”
“对！一旦被魂疫缠上，无论多么强大的王者，都会在短时间内彻底丧失理智，变成只知杀戮和破坏的疯子！他们保留着生前的所有神通和力量，但唯一的念头，就是撕碎眼前一切活着的生灵！”
丹灵子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惨白。
“他们比第一层的怨魂要恐怖一万倍！怨魂只是本能，而他们，是会用战术的疯子！”
“小人躲在一方绝地，数万年不敢动弹。就在刚才，藏身之处被一群疯王发现，走投无路之下，正好看到这扇门凭空出现，便……便一头闯了进来……”
听完丹灵子的叙述，楚阳若有所思。
难怪之前那道自深渊之下传来的气息，虽然强大，却带着一丝混乱与疯狂。
原来，下面竟是这样一副光景。
“是什么，导致了魂疫？”楚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一种能让王者都陷入疯狂的瘟疫，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是……是一件东西……”
丹灵子的眼中，流露出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恐惧，仿佛光是提起那个东西的名字，都会招来灭顶之灾。
“一件……一件活着的禁忌神器！据说是……是上一个纪元遗留下来的不详之物……”
“它就是魂疫的源头！它在吞噬整个第二层！不，它想吞噬整片葬土！”
“它……”
丹灵子正要说出那件神器的具体信息。
异变，陡生！
嗡——！！！
他身后那座高达千丈的深渊之门，中央那个漆黑的漩涡，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膨胀！
一股远比丹灵子更加狂暴、更加混乱、更加充满恶意的气息，从漩涡之中轰然爆发！
“吼——！！”
一声不似任何生灵能发出的，混杂了痛苦、疯狂与怨毒的咆哮，从门内深处传来。
下一刻。
在丹灵子那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一条覆盖着粘稠的血肉，上面长满了无数张正在哀嚎、扭曲的面孔的巨大触手，如同自九幽深处射出的魔枪，猛地从黑暗漩涡中窜出！
它的速度，快到连影杀都只来得及升起一个念头！
而它的目标，正是刚刚从门里逃出来的丹灵子！
“不——！！”
丹灵子发出了此生最为绝望的尖叫。
他想要逃，可那触手之上散发出的疯狂意志，已经将他的神魂死死锁定，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噗嗤！
血肉触手瞬间缠绕住了丹灵子的身体，那些哀嚎的面孔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啃噬着他的护体神光。
“救……救我……帝尊……”
丹灵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楚阳伸出了手。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条巨大的血肉触手猛然一缩！
丹灵子那凄厉的求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瞬间拖回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漩涡剧烈地翻涌了一下，仿佛咀嚼着什么东西，随即缓缓恢复了平静。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天地间，只剩下那条触手消失前，回荡在空中的，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哀嚎。
影杀呆呆地看着那扇门，神魂中一片冰凉。
楚阳依旧悬浮在原地，他没有出手。
他看着那扇恢复了平静的深渊之门，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第一次，真正地燃起了一抹冰冷的火焰。
“当着我的面，抢我的东西？”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