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在屋里洒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周逸尘收了拳架,一口悠长的白气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在微凉的空气里散开。
屋里的电灯还亮着,江小满已经把早饭端上了桌。
小米粥,白面馒头,还有一碟自家腌的咸菜疙瘩。
“逸尘,吃饭了。”
江小满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亢奋。
周逸尘走进屋,一眼就看出来,这丫头今天有点不一样。
腰杆挺得笔直,眼睛亮亮的,像是有团火在烧。
“今天就要考试了,紧张不?”
周逸尘坐下来,端起碗,笑着问她。
江小满咬了一大口馒头,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道:
“紧张啥?”
“你天天晚上给我划重点,讲病例,我要是还考不过,那不成大笨蛋了?”
她嘴上说得轻松,但那双在桌子底下悄悄并拢,又搓来搓去的腿,还是暴露了她心里的那点小情绪。
周逸尘笑了笑,没戳穿她。
他夹了一筷子咸菜,慢悠悠地问:
“我再考你最后一个问题。”
“青霉素过敏性休克,现场抢救最关键的第一步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来,江小满立马坐直了身子,连嘴里的馒头都忘了嚼。
她的眼睛转了转,几乎是脱口而出。
“肾上腺素!”
“立即皮下或者肌肉注射零点五毫克的肾上腺素!”
“对。”周逸尘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鼓励,“记住,这是救命的东西,争分夺秒,一刻都不能耽误。”
“放心吧!”江小满把馒头咽下去,重重地点了点头,“我都刻在脑子里了!”
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别说是跟那些一起培训的学员比了,就算跟县医院里刚来一两年的年轻护士比,她也一点不虚。
周逸尘每天晚上给她开的小灶,讲的都是临床上最实用,最常见的病例和处理方法。
这种断崖式的领先,让江小满心里充满了底气。
“行了,快吃,吃完赶紧去,别迟到了。”
“嗯!”
江小满三两口把剩下的早饭扒拉完,起身就要去收拾碗筷。
周逸尘抢先一步接了过来。
“我来,你再检查检查东西带齐了没有。”
“好嘞!”
江小满也不跟他客气,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转身回了屋。
很快,她就背着自己的帆布挎包走了出来。
周逸尘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到十字路口。
“别想太多,就当是平时做练习,把你会的都答上去就行。”
“知道啦!啰嗦!”
江小满冲他挥了挥手,转过身,挺直了腰背,大步流星地朝着卫生局方向走去。
她那头齐肩的短发,随着她的步伐一甩一甩的,整个背影都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朝气和自信。
周逸尘坐在自行车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这才收回目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清晨的街道上已经有了些行人,空气里飘着各家早饭的香气。
周逸尘脚下一蹬,自行车车轮转动,载着他,稳稳地离开了十字路口。
江小满往左,去卫生局的考场。
他往右,去县医院的病房。
两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也是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周逸尘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
车棚里已经停了不少自行车,叮叮当当的,都是赶着来上班的医生和护士。
他锁好车,快步走向内科大楼。
走廊里一股来苏水味,混杂着淡淡的药味,这是周逸尘已经无比熟悉的气息。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
屋里,康健民正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翻着一本病历。
实习生王宇和刘娟已经到了,正在擦桌子,整理东西。
“康老师早,大家早。”周逸尘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周来了。”康健民抬头看他一眼,扶了扶眼镜,“今天挺精神啊。”
“周老师早!”王宇和刘娟也连忙问好。
周逸尘放下自己的帆布包,换上白大褂,拿起桌上的交班记录看了起来。
夜班还算平稳,没收什么新病人。
他正看着,隔壁办公室的门开了,内科主任李志国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
“小周。”李志国看见他,点了下头。
“主任早。”
李志国嗯了一声,也没多说,转身去了水房。
但周逸尘能感觉到,主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
自从上次急诊科那个肠梗阻的病人之后,李主任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多了几分关注。
“走吧,查房了。”康健民合上病历,站起身。
一行四人,走进了病房。
查到十三床的时候,几个人停下了脚步。
床上躺着个六十来岁的大爷,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精神看着很萎靡。
王宇上前一步,拿起病历夹,小声汇报。
“老师,十三床,发热原因待查。”
“患者三天前开始发烧,体温一直在三十八度五到三十九度之间徘徊。”
“用了青霉素,但是效果不好,体温还是没降下来。”
周逸尘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大爷的额头。
烫手。
他又俯下身,轻声问:“大爷,除了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爷眼皮抬了抬,有气无力地说:“腰……腰疼……”
“腰疼?”周逸尘心里一动。
他看向王宇:“病历上写了腰疼吗?”
王宇愣了一下,赶紧翻看记录,脸上有点发窘。
“没……没写,昨天问的时候,他没说。”
康健民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这是问诊不够仔细。
周逸尘没批评他,只是对他说:“去拿个叩诊锤来。”
“哦,好!”王宇赶紧跑了出去。
很快,他拿着叩诊锤跑了回来。
周逸尘让大爷的儿子,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帮忙把大爷扶着侧过身。
“大爷,您忍着点啊。”
他撩开病号服的下摆,露出后腰。
他一手掌平放在大爷的肾区,另一手握着叩诊锤,对着自己的手背,轻轻地叩击了一下。
“咚。”
一声闷响。
床上的大爷身子猛地一颤,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哎哟!”
“就是这儿!疼!”
旁边站着的家属,那个汉子,一下子就急了。
“医生,你这是干啥!我爸都这样了,你还敲他!”
周逸尘没理他,又换到另一边,用同样的方法叩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