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话，齐铭似乎有些犹豫了。
他先是飞快地瞥了一眼纪白舟，目光随即落向面前的地面，手指无意识地按着手里那台不断发出嗡鸣声的信号发射器，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话我可以说，但是……能不能让我继续往后走一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怯懦。
可以听得出，他心里确实还在怕，
怕刚才潘叔变成的那只丧尸没彻底失去行动力，会突然从哪个角落窜出来。
虽说按常理推测，潘叔若真要攻击他们，得先解决掉纪白舟才行，毕竟纪白舟就挡在前面；
可反过来想，万一潘叔真对纪白舟下了手，在那混乱的片刻里，他和身边的阿战真能在这么长、这么狭窄的地道里顺利逃出去吗？
更关键的是，纪白舟手里还握着枪，
要是潘叔没等靠近就被纪白舟一枪打死，那他刚才盘算的“借丧尸拖延时间”的念头就彻底落了空，
到时候没了丧尸当缓冲，他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纪白舟把齐铭的犹豫看在眼里，却没心思去猜他那点小心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父母的事，只想赶紧从齐铭嘴里套出更多信息，
于是干脆地点了点头，语气没什么起伏：
“行，你退吧，我跟你一起往前走。”
齐铭这才松了口气，讪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出口的方向挪动。
走了没两步，或许是确定纪白舟暂时不会对自己动手，齐铭才又试探着开了口：
“调查之后大家才发现，你父母这十年里变化大得吓人。”
“他们原本就是毫无根基的普通老百姓，家里条件甚至算不上好，可短短十年，就变成了能威胁到那些大企业地位的人。”
“而且你父母学历不算高，从小到大在街坊邻里眼里也没显露出什么过人之处，就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
“所以那些人根本不信你父母是靠自己真能有这么强的能力，一口咬定他们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经历，才突然有了这种近乎‘反常’的能力，于是就动了歪心思，想对他们下手。”
“具体是怎么动手的？”
纪白舟追问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扣紧了腰间的枪。
齐铭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
“是在一次公开发布会上，好几家公司联手设了局，想把你父母困在会场里。”
“按他们的计划，只要能把你父母控制住，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结果你父母当天就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虽说那些人一直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连个破绽都没有，”
“可你父母最终还是带着人从发布会上逃了出去，甚至临走前还留了一封信。”
纪白舟听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几不可查地动了动。
按齐铭这话来看，父母当时似乎确实没那么“沉稳”，
都到了被人围堵的关头，居然还有心思留信。
搁这里玩cosplay怪盗基德呢？
齐铭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接着往下说：
“但你父母留那封信的时候，愣是没被任何人发现。”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家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比如能穿越时间，或者能瞬移，甚至能暂停时间之类的。”
“那会儿刚好国家有关于末世预言的秘密信息传出来，外面相关的传言也越来越多，那些人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觉得你父母会不会是在末世里获得了某种能力，然后穿越到了现在，才靠着这种能力做出这番成绩的。”
“虽说官方把末世的消息藏得很严，对外只说是‘谣言’，但我们这些人多少都能接触到点内部消息，多数人还是知道末世可能真的会来。”
齐铭的声音明显变低，后退的脚步也快了些，像是在怕什么，
“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联合起来，找了个由头把你父母‘请’到了事先安排好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囚禁。”
纪白舟听着他这番刻意修饰的话，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没必要说得这么好听，我们之间也没什么面子好讲。”
“行了，继续说吧。”
齐铭被她戳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你父母被‘请’到我们这边之后，我们就开始研究他们的能力。”
“可他们的能力根本没法预测，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生效——”
“前一秒还好好地站在那，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过段时间又突然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一分不差。”
“唯一能确定的规律，就是他们每次出现的位置，一定是之前消失的位置。”
“所以那些人就想着，只要能控制住他们的位置，比如把他们关在固定的房间里，就能知道他们下次会在哪出现。”
“但我们也只摸清了这一点，还是无关紧要的规律。”
“至于他们之后的踪迹、到底什么时候会突然穿越、触发穿越的条件是什么，这些我们到现在都不清楚。”
纪白舟越听，心里越沉。
原来父母几年前不是失踪，是被人囚禁了。
而且听齐铭这意思，囚禁期间还要被当成“研究对象”，做各种实验。
她光是想想那种场景，就觉得一阵发冷。
他们当时该有多绝望？
而这一切的起因，说穿了也可笑。
不过是那群人见不得别人好，忌惮父母这样平民出身却突然发家的人，忌惮这个自己不熟悉的“竞争对手”，更怕父母会威胁到他们现有的地位，给他们带来麻烦。
于是他们就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一次次打压，非要把这个刚冒头的威胁扼杀在萌芽里，以为靠这种卑劣的方式就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他们大概没想过，一旦末世真的降临，他们现在拥有的这些财富、地位，终究会化为乌有。
纪白舟一边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捋，一边用余光瞥着不断往后退的齐铭和他身边的阿战。
这一下她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齐铭今天说得实在太多了。
按他之前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就算是为了求生，也不该把这么多“内部消息”一股脑地说出来，
毕竟，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对他没半点好处。
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纪白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枪，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阿虎。
阿虎此刻正低伏着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显然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股不安的源头想清楚，面前的齐铭和阿战突然定住了——
不是停下脚步那种“定住”，而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动作指令似的，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眼神都变得有些空洞，连刚才一直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纪白舟心里的不安瞬间放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枪，对准了两人：
“你们怎么了？”
没人回应。
她没敢再犹豫，直接扣动了扳机。
两声枪响在地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可子弹却径直穿过了两人的身体，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像是打在了空处。
下一秒，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无数细碎的光点突然从齐铭和阿战身上冒了出来，像被风吹散的尘埃似的，慢慢往上飘，
而两人的身体则随着光点的散开，一点点变得透明，没一会儿就彻底从纪白舟眼前消失了，
连件衣服、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纪白舟皱紧了眉，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迈步上前查看。
刚走了两步，就见一张白纸从半空中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轻轻落在了地上。她弯腰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
“你好，白舟，好久不见。”
字迹不算潦草，反而偏清秀，可笔画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张扬。
纪白舟第一时间就确定，这字不是齐铭的。
齐铭的字，她见过，软趴趴的，没一点风骨，和这纸上的字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字条没署名，语气里却莫名带着点熟稔的随意，不像是陌生人会说的话。
纪白舟捏着纸条，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话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齐铭能说的，
更不会是阿战这种只会服从命令的死士能说的。
而且若算上前世，和她“久未见面”的人实在不少，单靠这一句，根本猜不出是谁。
可更让她在意的是刚才那一幕——
齐铭和阿战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让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康泰大药房秘道里发现的那些痕迹。
当时，那里也有几个人莫名消失了，地上只留下几摊没干的血迹，人却连影子都找不到。
当时她就猜过，那些人会不会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离开的，比如时间穿越之类的。
现在看来，刚才的齐铭和阿战，或许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段，去了别的时间点？
可他们真的是齐铭和阿战吗？
如果是，他们为什么要留这么一张没头没尾的纸条？
又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这么多关于父母的事？
这些事对他们来说没半点好处，甚至可能惹祸上身。
他们完全可以模糊带过，甚至编造些假消息来糊弄自己——
编谎话本就需要耗费精力，他们似乎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说这些看似“没用”的实话。
无数个疑问堆在心里，纪白舟深吸了口气，暂时压下这些念头。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先找到真正的齐铭和阿战再说。
她把纸条折好塞进兜里，转身快步往阿虎和潘叔所在的地方赶，阿虎紧随其后，步伐稳健，耳朵却一直警惕地竖着。
没走多久，就听见了潘叔的嘶吼声。
纪白舟加快脚步，拐过一个弯就看见阿虎正死死地把潘叔按在地上，
潘叔还在挣扎，手脚乱蹬，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看着像是还没彻底变成丧尸，却也离不远了。
纪白舟走上前，没理会潘叔那绝望又带着点疯狂的嘶吼，蹲下身仔细打量他的脸。
眉眼、皱纹，甚至左眼角那颗小小的痣，都和她之前见过的潘叔一模一样，没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这个潘叔是真的。
可齐铭和阿战呢？
纪白舟站起身，扫了眼手腕上的系统面板。
那上面显示的存活人数正在缓慢减少，整个齐家现在只剩六十多人了。
她没在上面找到齐铭和阿战的名字标记，也不知道是系统没显示，还是他们真的出事了。
她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先对阿虎抬了抬下巴：
“解决掉他。”
阿虎立刻会意，猛地低下头，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在了潘叔的脖颈上，
潘叔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纪白舟这才收回目光，抬手在身前虚虚一按，
地道尽头那扇原本半开的门慢慢合上，最后化作一道微光，没入了她的掌心。
她身上现在只有这一扇门，另一扇被她藏在了博物馆的展厅里。
只有把门随身携带，才能保证需要的时候能随时标记位置，快速往返。
解决完潘叔，她没心思也没时间再琢磨这老人的事，直接让阿虎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转身往齐家内部走。
她得去齐铭的房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此刻正是深夜，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齐家别墅周围还亮着几盏昏黄的灯，更显得周围死寂。
刚走出地道，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地道口附近那十多具齐家护卫的尸体几乎被啃得只剩碎肉和骨头，几只丧尸还在低头撕扯着残余的肉块。
不远处的空地上，剩下的五六十个齐家护卫正和丧尸缠斗，枪声、惨叫声、丧尸的嘶吼声混在一起，乱成一团。
相比之下，地道这边反倒显得安静。
纪白舟没打算掺和这场混战，贴着墙根往别墅的方向走，脑子里却没停。
如果刚才那个齐铭是假的，那他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
据她之前的观察，潘叔和齐铭几乎形影不离，齐铭去哪都得让潘叔跟着，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分开。
也就是说，要想替换齐铭，最有可能的时机就是晚上，或者……
是在她动手报仇的这段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