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真真额角直跳，什么叫专门埋在那儿的？
不用苏真真发问，胡文这次直接为其解惑。
“哦，是下官忘了说了，我们胡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也算枝繁叶茂，那左右禁军的胡家与下官家是远亲。”
原来当年南方流民暴动，直奔京城而去，胡文见势不好便下令紧闭阳城东西两处大门，但凡有人靠近阳城，全都射箭驱赶。
等后来世家出头，拥立傀儡皇帝，胡文这才打开阳城的大门，顺道没忘发一下周围的死人财。
这些逃难时死的人，虽然身上带着的粮食钱财有限，但怎么着也可以积少成多。
再者，这个世道对生死一事很是看重，那些年轻的尸体还可以用来配阴婚，多少也算是一笔收入。
胡文当时就想固守阳城，不掺和外面的事，可一座城的经济发展是有限的，靠吃老本支撑不了多久，城里又没有多少耕地，可不就得想办法搞点生财的路子。
阳城附近的死尸，胡文全都让手下兵士捡了回来，甚至一一挑选，把那些还没有腐烂的留下来，去和其他州府的有钱人谈生意。
不管时局如何动乱，总归还是有一部分有钱人，有钱人的想法普通人理解不了。
比如给地底下的老祖宗娶几房年轻的小妾，让他们庇佑着还活着的后代繁荣昌盛。
胡文靠着发死人财大赚了一笔，用这些钱全都买了粮食，就打算一辈子龟缩在阳城做“土皇帝”。
那些已经腐烂的尸体胡文也没有放过，主打一个物尽其用，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下来，洗干净晾晒卖给穷苦老百姓。
富贵人家忌讳，可那些挨冻受饿的穷苦老百姓却不在乎，饭都吃不上了，还忌讳个啥？
然后胡文就在扒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他亲戚。
“那你说，我再怎么不是个东西，这碰到了自家亲戚，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入土呀。”胡文说得一脸大义凛然。
苏真真则是无语于他的脸皮厚，确实挺不是个东西的，能把死人财发挥到无所不用其极。
但同时也有个疑问，“你与胡家兄弟既然是亲戚，为什么他们在阳城外面死了你才知道？他们从这里过路，也没有和你这远房亲戚打声招呼吗？”
“姑娘说笑了。当时如此乱局，到底不是血亲兄弟，人人只求自保，他们便是送信过来下官也不会搭理，估计是懒得白费功夫。”
胡文怕苏真真对自己有所误解，赶紧又解释了一番。
“我们虽然是亲戚，但也就年节的时候走动一下，等家里的长辈去世之后，这过年过节的也没个大人主持，再者一个是一方郡守，一个是天子近臣，来往多了怕遭人猜忌。”
关于这一点，苏真真表示理解，毕竟在906世纪，许多人也不认识家中亲戚，走在路上碰见了，还要自家大人提醒了才知道谁是谁。
胡文是根据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认出了是自家亲戚，没准儿胡家兄弟俩还不知道有这么一门亲。
不过既然是亲戚，胡文这么做就有些不厚道了。
“你既然帮人家收敛尸身，怎么也不准备一口棺材？还就这么随意地埋在老百姓的宅基地里。”
胡文直接大呼冤枉，“姑娘有所不知，阳城周围树木稀少，城内木匠更是紧缺，棺材……有点贵。”
苏真真：“……”
不是，你都发了那么多死人财了，给死人钉口棺材你嫌贵？
苏真真一点儿都没有遮掩自己的嫌弃之色。
胡文再度解释，“整个姜家皇朝的坟地都是很贵的，那种曝尸荒野的流民，根本就没有机会入土为安。而且埋葬他们的那一片地原先是空地，把他们安葬在那儿，一家人谁也没落下，下官私以为远房亲戚做到这个份儿上足够了。”
苏真真再次了解到，这个时代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埋人。
会有专门的地方划分出来作为坟地。
一般这种地方都是请道士看过，风水极佳，利于后人发展。
坟地的价格甚至比宅基地还要贵，房子可以在路边随便搭个棚，自家先人可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姜朝很是信奉鬼神一道，若是死后尸身得不到妥善的安置，便会魂魄不宁，轻者影响子孙气运，重者为祸全族。
“原先我想着那一处地方空旷，埋葬在那儿不仅入土为安也无人打搅。后来阳城的人口多了，住宅不够，一时忘了便把那里划分为住宅区，等想起来的时候，百姓们的房屋已经搭好了。”
胡文有些悻悻，毕竟在人家埋骨之地搭建房屋，确实对亡者有轻慢之意。
可是百姓们的房屋已经搭建好了，总不能让人家再挪走吧？再者也没有别的地方给他们住。
苏真真听得眯起了眼睛，“按照如今乱世，人口应该每年减少才对，你阳城百姓怎么会多起来？”
胡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嗯，当初将那些尸体送去世家大族配阴亲，有些人家不愿意给钱，便想着用人换人。”
苏真真这回立马就懂了，无非是拿活人换死人。
世家大族少不了豢养了一群奴仆，而这些年来一直天灾不断。
粮食的产出大不如前，劳动力又过剩，多余的人杀掉不好，难免引起恐慌。
可要是把他们换出去，不仅能够减少自身粮食的消耗，还可以换回来配阴亲的死人，简直是一举两得。
苏真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王朝实在是太疯癫了，坟地比宅基地值钱不说，甚至死人比活人值钱。
至于胡文同意换一批消耗粮食的活人进来，当然是死人在他手里没什么用，而活人却可以成为生产的劳动力。
别的不说，就是拿来充军，起码也能让外人不敢轻易进犯阳城。
至于吃的嘛，粗粮续命，或是树皮充饥，总归是饿不死。
而且在阳城好歹算是有个庇护之所，去了其他城池，还不好说是怎样的光景。
百姓们即使对胡文的一些举动颇有微词，也没打算弃阳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