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微的刺痛感让赵明成条件反射性地缩回了手，手背上那侧目的红点让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这个老东西！”燕寒却再一次抢先开口呵斥起了壬禄，“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短短半个时辰内连着冒犯了赵尚书，你可知他是朕今日请来的座上宾？”
“陛下恕罪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壬禄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赵明成不动声色地抹去了手背上那抹鲜红。
伤口不深。
壬禄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但悄悄地将那块沾染了赵明诚血液的碎片藏入袖中。
燕寒似乎也骂够了，他不重不轻地踹了壬禄一脚：“老东西！”他这才扭头，看似致歉地望着赵明成，“明成，今日朕的确本只想和你谈谈寻常事，不曾想这壬禄老眼昏花，扰了你我的兴致。这样，朕让壬禄先带你去包扎，随后送你回府可好？”
赵明成心中忽然有一阵寒气呼过。
他觉得今日这一切实在诡异不过，无论是燕寒还是壬禄，都太不似平常。
但此刻燕寒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
“多谢陛下关怀，臣先行告退，便不劳烦壬禄总管了。”
“去吧。”燕寒挥挥手，不做挽留。
殿门拉开，赵明成昂首阔步地走出去。
“壬禄，把赵明成的血保存好。”
不过眨眼之间，燕寒面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方才的和善荡然无存，只余下冰冷的算计和带有阴鸷的兴奋。
“陛下放心，这茶盏的材质是洋白玉的，血迹在上不会干涸，会渗入茶盏中空保存。”
燕寒点点头：“放榜的日期可定了？”
“明日辰时一刻便放。”
“好，”燕寒眼中那些阴寒的蠢蠢欲动里多了些按捺不住，“放榜后，以验血防控疫疾为由，将及第者全部召入宫中，再由太医院进行取血。”
他已经得赵明成之血，明日再得赵明珠的血后，便能揭开这几日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迷雾。
燕寒起身，自宫宴夜晚后第一次踏入祭奠云瑶的暗室。
肖像上的女子依旧笑靥如花，只是看着有些明媚的忧伤。
“瑶瑶，朕真的希望如所想那般，明珠是我们的孩子……你放心，朕一定会善待她，她将是大燕最尊贵的公主。”
燕寒没避着壬禄，就这么敞着暗室的门，背对着壬禄自言自语起来。
壬禄缓缓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养心殿。
“壬禄公公，劳烦您避让下。”宫道上，一个小宫女对走在路中间的壬禄说道。
壬禄一边朝着墙边走，一边回头，却被吓了一跳。
宫女身后排着浩浩荡荡的长队——两人一组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一眼望去竟然有十来组。
“这是？”壬禄别开视线，却忍不住发问。
宫女微微颔首：“公公您知道的，永寿宫走水后陛下要求皇后娘娘严查，这些自然就是……多少有些可疑的丫鬟太监们。现在全部要拖出宫去，丢到乱葬岗。”
壬禄忽然觉得心中有有一股郁火。
“孩子，这些你拿上。”壬禄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些银两递给宫女，“买些纸钱，在乱葬岗边上给这些孩子烧了。”
“公公，这可使不得……”
“你自己留一部分。”
“唉，怕是只有公公还会关心下这些苦命人了。”宫女接过那些银子，又带领着队伍继续赶路了。
壬禄遥遥望了眼不远处只露出些飞檐的坤宁宫。
严肃依旧，却失了些生气。
“娘娘，这几日已经杀了接近五十个丫鬟太监了，却还是没得到关于走水的线索……这如今，如果继续杀下去，传出去怕是……怕是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嬷嬷躬着身子，面露担忧地对凤位上的沈凌波说道。
沈凌波的眸色看不出情绪，只能通过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沉的气息感受到她的阴郁。
名声？她当然知道作为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三日之内杖杀数十人自然引得流言蜚语。
可是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嫔妃，丰顺帝又偏偏不信那是意外，逼着她去查——她能怎么查？
“不杀，那云袖和碧绿的死如何交代？”
嬷嬷面露难色。
沈凌波心中清楚，杀了这么多人也没有个所谓的“交代”——这不过是她迁怒了那些可怜的宫侍罢了。
“娘娘……”
“罢了。”沈凌波挥挥手，“让太子来见本宫。”
一个时辰后。
“儿臣见过母后。”燕彻执叩拜沈凌波\/
“起来吧。”沈凌波亲自下台，扶起燕彻执，随后和他一左一右地坐在台下的木椅中，“永寿宫走水之事你可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儿臣当然知道。怎么，陛下不信是意外，将难题丢给了您？”
沈凌波点点头。
“好办，他不过是要个结果，咱们给他个结果便是。”燕彻执根本不当回事，“找个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宫侍顶罪，写下认罪书再给个痛快，之后给他家人一笔钱便是。”
沈凌波听完却不语。
“母后？”燕彻执见她不说话，有些奇怪。
他说的方法的确是最省力的办法。
“若母后觉得此法不妥，儿臣可以……”
“太子，你当真也觉得永寿宫是意外？”
燕彻执伸手去端茶盏的动作忽然一滞：“难道不是？”
“云袖疯得连路都走不稳，那么大的动静，竟然从翊坤宫到永寿宫，没有一个人发现。”
“可是本宫又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得天衣无缝，云袖和碧绿又与谁结下了这样的深仇大恨？”
“云袖进宫前是个卖笑的舞女，碧绿是出生在宫中的罪奴之女……照理说，二人都不可能有仇家。”
沈凌波一股脑地说出了所有的顾虑。
燕彻执点点头，若有所思：“母后说得不无道理。但当下怕是没有时间给我们细细推敲，您先按照儿臣的意思把事情了结，后续儿臣来查。”
见沈凌波答应，燕彻执便准备起身告退：“儿臣今日还约了楚王殿下，就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