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一愣,随即炸了。
“你这黑心肝的!开黑店,竟敢往我女儿吃的食里动歪心思,这不是要害死我闺女吗?你还有没有天理良心?你这是谋财害命,懂不懂?”
“肃静!”
容知遥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响彻大堂。
妇人被这一声惊得缩了缩脖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可嘴里依旧不肯消停,骂骂咧咧道:“装什么官威!谁不知道你宋绵绵整日里笑面狐狸,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黑勾当!”
她一边嚷着,一边伸出手指,指尖颤抖差点就戳到了宋绵绵的鼻尖。
宋绵绵不急不恼,面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微微垂眸,唇角轻轻一扬。
“大人,我能看看那东西吗?”
容知遥凝视她片刻,点了点头,语气沉稳。
“准。”
衙役赶紧快步上前,双手捧着那一包尚未拆完的“薯条”,小心翼翼递了过去。
宋绵绵接过那包吃食,动作轻柔地将纸包打开。
取出几根薯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忽然,她嘴角一扬,笑了。
妇人心头一颤,只觉那笑意刺骨,忍不住结巴道:“你……你笑啥?有什么好笑的?莫不是心虚了?你……你得意什么?”
宋绵绵没理她,依旧神情淡然。
“大人,眼下事有蹊跷,卑微小女子斗胆,想说几句公道话。”
“准。”
容知遥一口答应。
“大人您瞧,”宋绵绵举起手里的薯条,“这些薯条,从颜色、形状到油光,确实与我铺子里卖的极为相似,乍一看,几乎真假难辨。”
“可真要细究起来,却并非出自我麒麟记的手艺。”
“全盘阳县就你一家卖这玩意儿,街坊都叫它‘宋家薯条’,你还想抵赖?”
妇人猛地插嘴,嗓门又高又急,几乎盖过了宋绵绵的声音。
“我女儿今早就是在你铺子前买的,咬了一口就腹痛如绞,不是你害的是谁害的?”
宋绵绵轻笑一声。
“哟,你们倒比我想的机灵那么一丁点,肯下点功夫仿个样子,可也只有一丁点。”
她转过身,朝堂上的容知遥微微屈膝行礼。
“大人,能否派一位衙役辛苦一趟,去我铺子取一份刚刚出锅的新鲜薯条回来?不为别的,只为明辨真伪。”
“我麒麟记的薯条,讲究火候、油温、切工。每一根都粗细匀称,长短一致,绝无偏差。可这一包……”
她指尖轻点那堆薯条。
“您瞧,有的粗如小指,有的细如豆芽,刀工凌乱,明显不是同一人所切,更非我铺中手法。”
妇人一听,脸色“唰”地变了。
原本涨红的脸瞬时发白,嘴唇微微哆嗦。
“放你娘的狗屁!我切菜的刀工还能比你差?我在家里切了几十年的菜,剁过几千斤的肉,还能不如你一个小丫头?”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绵绵瞥了她一眼,神情未动,也没接话,只嘴角一弯。
容知遥眸光微闪,脸上不动声色。
“去麒麟记,即刻取一份新鲜薯条来,当堂比对。”
宋绵绵不慌不忙,理了理袖口。
“大人,卑民还想斗胆问这位大婶几个问题,关乎此案真相,您可准许?”
“准。”
容知遥点头,目光如炬。
她拎起那包吃食,走到妇人面前几步远,不疾不徐道:“请问,这东西您口口声声说是从我铺子买来,叫啥名字?”
妇人扭过头去,脸颊鼓起。
宋绵绵也不恼,等了片刻,又问:“我铺里,这份薯条,明码标价,只卖五枚铜板。请问大婶,您买这一份,花了多少铜板?”
妇人还是不答,嘴唇抿得死紧。
“您是哪一天去我铺子买的?就买了一样?没捎上别的?”
“大人,我问完了。”
她说完,轻轻退到一旁,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容知遥看那妇人一问三不知,眉头拧成了死结。
“这些事,你为何一句不答?”
妇人低着头,歪着身子,故意让发髻散落遮住半边脸。
“民妇……
不想答。”
容知遥瞥了眼宋绵绵,见她神情淡然,眼底无波无澜。
不多时,衙役端着一盘刚炸好的薯条快步回来,油香扑鼻。
“拿来。”
容知遥沉声道。
宋绵绵也静静把手里的那包薯条,递了过去。
“大人,您仔细瞧瞧,这两份薯条,有什么不同?”
容知遥将两盘并排摆开,指尖捏起一根根薯条,仔细比对。
先是凑近看,又翻转着瞧,连断口处的纹理都不放过。
看了会儿,他轻“嗯”一声,语调微顿。
“粗细真不一样。”
“对。”
宋绵绵点头,目光一寸寸缓缓扫过地上那妇人。
“她刚才为什么不答?因为根本答不上来。”
“我铺子里的薯条,从不用刀削。是用专门的铁模压出来的,每根一模一样,半点不差。”
“她刚拿出来的那些薯条,分明是用刀一根根切出来的。就算再厉害的手艺人,也别想切得一模一样。可那些薯条,粗细居然完全一致,根本不像手工做的。”
容知遥听完宋绵绵的话,当场愣住了,手中那根薯条竟忘了放下,瞳孔微微收缩。
这丫头,竟连这等细节都留了证!
本来躺在地上的姑娘,也吓得猛睁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大人明鉴啊!民女啥都没干,真不关我事啊。”
容知遥“啪”地一拍惊堂木。
“你还敢狡辩?!”
妇人腿一软,双膝一曲,整个人直接瘫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哆嗦起来。
“我真不知道啊!是有人塞给我一包吃食,叫我去那家店门口躺着,大喊大叫……”
“他答应给你多少钱?还是别的好处?”
容知遥紧追不放。
“事成之后……给一百文铜板……”
妇人声音越说越低,尾音几乎细若游丝。
她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宋绵绵冷笑,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就为一百文,你就敢害人?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百文的贪心,我店里的生意今天整整亏了五贯钱?够你挣十年了!”
妇人撇嘴,满脸不屑地抬起眼,梗着脖子反驳。
“那玩意儿有啥稀奇?不就是几盘菜嘛!谁稀罕买啊!大街上哪家馆子没几道拿手菜?”
宋绵绵不再搭理她,眼神冷了下来。
她猛然转身,抬头望向公堂上的县令。